意识如同沉船，缓慢地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浮起，白珊珊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右肩胛处传来阵阵闷痛，提醒着她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
她艰难地掀开眼帘，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繁复绣金帐顶，晨光透过窗棂，在帐幔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紧接着，她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温暖和……紧密的束缚感。
她微微侧头，瞬间僵住。
陆祁，那张足以令日月失色的绝美容颜，此刻就在她的枕畔，近在咫尺，陆祁似乎睡得很沉，平日里总是带着慵懒笑意或锐利锋芒的眉眼，此刻柔和地舒展着，长长的银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悠长。
只是，那精致的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微蹙的担忧。
白珊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顺着那完美的轮廓向下滑落，落在陆祁的右肩。那里，包扎的白色细布透出点点殷红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的凶险，而陆祁的左臂，此刻正霸道而温柔地环抱着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温热的怀抱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心疼，瞬间涌上白珊珊的心头。她为了她，不仅甘冒奇险，甚至不惜以自身为盾，承受伤痛……
鬼使神差地，白珊珊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指尖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和颤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想要抚平陆祁眉宇间那抹让她心疼的微蹙。
指尖刚刚触及那光滑细腻的肌肤——
陆祁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倏然睁开！
那双刚刚苏醒、还带着一丝水汽迷蒙的眸子，瞬间对上了白珊珊近在咫尺、写满惊愕和来不及收回的心疼的眼眸。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陆祁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没完全反应过来，但当她看清白珊珊眼中那清晰的心疼和指尖停留在自己眉心的微凉触感时，那双潋滟的眸子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所有的疲惫和担忧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和……一丝熟悉的、狡黠的光芒。
她唇角勾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她没有说话，而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未受伤的右手，一把抓住了白珊珊那还停留在她眉心的手腕！
白珊珊如同受惊般想缩回手，却被陆祁牢牢握住。
陆祁将那只微凉的手拉至唇边，低下头，在她柔软的手心，印下了一个温热的、带着无限缱绻和戏谑的吻，唇瓣柔软而温热，印在手心的触感清晰无比，带着细微的痒意，一路酥麻到白珊珊的心尖…
“呵…”陆祁抬起头，眼中笑意盈盈，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打趣，“白姑娘，这是…趁人之危，想对本宫行不轨之事？”
“轰！”白珊珊的脸颊瞬间如同被烈火燎过，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她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用力想抽回手，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气急败坏的慌乱：“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陆祁故意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白珊珊滚烫的耳廓，欣赏着她羞窘无措的模样，心情好得不得了，“只是心疼本宫了？嗯？”
白珊珊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别开脸，试图用锦被遮住自己滚烫的脸颊，这一动，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上的异样——原本染血的劲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极其柔软舒适的纯白里衣，而且…里面空空荡荡！
她猛地低头，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衣襟，脸色瞬间由红转白，惊愕地看向陆祁：“我…我的衣服…”
陆祁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紧张兮兮抓紧衣襟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下巴微扬：“自然…是本宫亲手换的。”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白珊珊瞬间瞪大的眼睛和更加窘迫的神情，慢悠悠地补充道：“从里到外，仔仔细细，一寸…都没落下。”
“你…你…”白珊珊又羞又急，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混乱，让她羞得浑身都在发烫。
看着白珊珊这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陆祁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却又忍不住想继续逗弄。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白珊珊因为羞愤而紧抿的唇瓣，眼神带着促狭，语气却故意放得无比认真：“怎么？害羞了？放心，本宫既然看了，摸了…自然会对白姑娘你…负责到底的。”
“负…负责？！”白珊珊被她这惊世骇俗又理直气壮的话惊得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害羞了，下意识地抬手就朝陆祁的肩膀推去，声音带着羞恼：“谁要你负责！你…你这个登徒子！”
她这一推，并未用多大力气，目标也只是陆祁没受伤的左肩。然而——
“嘶…！”陆祁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瞬间紧蹙，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右手迅速捂住了左肩，身体也微微蜷缩起来，“好疼…”
白珊珊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忘了刚才的窘迫，慌忙凑上前，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怎么样？我…我不是故意的！伤口在哪里？快让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我…我去叫太医！”
她急得手足无措，伸手就想去看陆祁捂住的肩膀。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瞬间，陆祁那只原本“痛苦”捂着左肩的手，却闪电般地伸出，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白珊珊整个人被重新拽回了那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里！
陆祁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痛苦？她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下巴搁在白珊珊的颈窝处，得逞地蹭了蹭，声音带着浓浓的愉悦和满足：“傻瓜，骗你的，本宫没事。”
“你…你又骗我！”白珊珊反应过来，气得又想推开她，却被陆祁抱得更紧。
“不骗你，你怎么会这么乖地投怀送抱？”陆祁低低地笑着，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白珊珊身上。她收紧了手臂，将人牢牢圈在怀里，声音温柔了下来，“好了，不逗你了，伤口真的没事。”
白珊珊被她抱着，感受着那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听着她带着笑意的低语，方才的羞恼和惊慌，不知怎的，竟奇异地慢慢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一丝贪恋。
她安静地靠在陆祁怀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特有的、混合了药味的清冽冷梅香。沉默了许久，她才低声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让她夜不能寐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
陆祁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骄傲，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第一眼。”
“什么？”白珊珊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金殿之上？殿试放榜的时候？”
“嗯哼。”陆祁微微颔首，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你以为你的伪装天衣无缝？步态、气息，还有那…过于秀气的颈项线条…在本宫眼里，破绽百出。”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白珊珊的鼻尖，“驸马，你太小看本宫了。”
白珊珊彻底愣住，大脑一片空白。原来…从最开始，她的身份在陆祁眼中，就从未是秘密？那…“那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还要去求皇上赐婚？”
陆祁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坦荡和势在必得的深情，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白珊珊的鼻尖，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和一丝痞气的笑意：
“为什么？因为…本宫对你一见钟情了啊。”
她看着白珊珊瞬间瞪圆的眼睛和再次爆红的脸颊，笑得更加肆意，带着一种“我就是看上你了你能奈我何”的死皮赖脸：
“没办法，谁让本宫在琼林宴上，一眼就瞧上了这个‘才貌双全’、‘品性高洁’的新科状元郎呢？不把你娶回来，本宫心痒难耐，夜不能寐啊！”
“……”白珊珊彻底无言以对，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笑得得意又理直气壮的绝美脸庞，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又羞又恼，却又……无法抑制地，从心底最深处，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让她几乎想要落泪的暖流。
原来，所有的试探，所有的靠近，所有的霸道和占有欲，都始于那惊鸿一瞥的…一见钟情。
晨光温柔地洒满寝殿，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之中。
陆祁满足地将脸埋在白珊珊的颈窝，像只慵懒的大猫般蹭了，白珊珊僵硬的身体也终于缓缓放松，带着一丝认命般的羞赧和一种隐秘的、破土而出的悸动，轻轻回抱住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寝殿内，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和那无声诉说着的、早已心照不宣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