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在藏经阁的“清修”生活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对《熔火真诀》理解的加深,以及对“心神熔炉”构建的不断尝试,他体内水火雷元的碰撞与融合愈发频繁且剧烈。尽管他竭力控制能量逸散,但那源自核心的、不可避免的“安全阀”现象——蒸汽爆炸,依旧隔三差五地光顾他那本就残破的听风院。
这一日,午后。
“轰——!!”
熟悉的闷响再次从听风院方向传来,紧接着,大股大股乳白色的、带着硫磺和奇异焦香的水蒸气,如同决堤的洪流,冲破残破的院墙,被山崖猎猎大风一吹,迅速笼罩了小半个山腰区域。
若是往常,附近的弟子多半会皱皱眉,低声嘀咕一句“那怪人又开始了”,然后便该干嘛干嘛。但今日,情况有所不同。
只见蒸汽刚刚弥漫开,三道身影便如同嗅到鱼腥味的猫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不同方向窜出,目标明确地直奔听风院而来!为首之人,正是熟门熟路的张九,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打补丁弟子服、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兴奋的年轻修士。
“快!快!老钱,铁柱,趁热乎!”张九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嚷嚷,还不忘回头招呼同伴。
被称作“老钱”的是个精瘦的汉子,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几分机灵;“铁柱”则人如其名,身材壮实,面相憨厚。
三人熟稔地绕过那半扇院门,冲进被浓郁蒸汽笼罩的院子。此刻的听风院,能见度不足三尺,空气中湿热异常,夹杂着硫磺和那股奇异的焦香,呼吸间都感觉肺部暖洋洋的。
“嘶——哈!爽!”张九一进院子,就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一屁股坐下,张开双臂,做出拥抱蒸汽的姿态,一脸陶醉,“就是这个味儿!江师弟牌桑拿,提神醒脑,疏通经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老钱也学着样子坐下,深深吸了一口灼热的蒸汽,眯着眼道:“九哥,你还真没骗人!这地方,比咱们自己去引那不稳的地火淬体舒服多了!还省灵石!”
铁柱则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憨憨地道:“九哥,钱哥,咱们这样……不太好吧?江师兄他……”
“哎呀,铁柱你就是太老实!”张九满不在乎地摆手,“江师弟人好,不介意!再说了,咱们这是帮他……嗯,帮他测试这蒸汽的辅助修炼效果!对吧,江师弟?”
蒸汽深处,刚刚结束一次惊险融合、正调息平复气息的江流,听着外面张九那套歪理邪说,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周身水汽尚未完全收敛,头发依旧呈爆炸式,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几个活宝……自从张九某次“关心”他时,意外发现这爆炸后的蒸汽区域待着异常舒服,甚至对缓解修炼火系功法带来的燥热、疏通因引火不当而滞涩的细微经脉有奇效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更是发展到了呼朋引伴,定期来他这里“蹭蒸汽”的地步。
江流也懒得驱赶。一来,张九等人并无恶意,反而给这清苦的修行生活添了几分生气;二来,他发现这些蒸汽中确实蕴含着一丝被水火之心平衡过的、温和的火元与生机,对低阶火系修士确实有些微好处,就当是结个善缘了。
他收敛气息,从蒸汽中心走了出来,看着或坐或站、一脸享受的三人,淡淡道:“张师兄,你们倒是会挑时候。”
“嘿嘿,江师弟,修炼完了?辛苦辛苦!”张九连忙站起身,脸上堆着笑,“我们这不是……来给你捧场嘛!你看,你这独家‘听风桑拿’,现在在外门可是小有名气了!”
老钱也凑过来,搓着手笑道:“是啊,江师兄!您这手绝活,独一份!比丹房那些昂贵的‘清心丹’、‘润脉散’还好使!就是……就是这‘开张’时间不太固定,咱们得靠耳朵尖听着。”
铁柱在一旁憨厚地点头,表示赞同。
江流看着他们仨,哭笑不得。自己这修炼异象,竟成了他们眼中的福利。
“随你们吧,只是注意安全,莫要靠太近。”江流嘱咐了一句,便走到院角那棵半焦的老松下,盘膝坐下,开始复盘刚才融合过程中的得失。那棵老松靠近他修炼的位置,如今下半截焦黑,上半截却因长期沐浴在这富含生机的蒸汽中,反而抽出了几根翠绿的新枝,显得颇为怪异。
张九三人见江流默许,更是放松下来。他们也不打扰江流,自顾自地在蒸汽弥漫的院子里找地方或坐或站,一边享受着这免费的“桑拿”,一边低声闲聊起来。
“嘿,你们听说没?前两天火耘谷那边,李老四又被地火燎了屁股,现在走路还岔着腿呢!”
“活该!让他贪心,想多引点火煞淬体。”
“还是咱们江师弟这儿好,安全,舒坦!就是这动静……嘿嘿。”
“动静大点咋了?这说明江师弟功力深厚!你看这蒸汽,多纯!多浓!”
听着耳边传来的嘀嘀咕咕,以及那三人如同泡温泉般惬意的叹息声,江流忽然觉得,这听风院除了风大、蒸汽多,如今又多了个“公共桑拿房”的功能。
他闭上眼,神识内视,观察着那团在心神熔炉中缓缓旋转、颜色愈发深邃凝练的新生火焰,感受着力量一丝丝增长的踏实感。
外界的喧嚣与调侃,仿佛都成了他这条独特道途上,别具一格的背景音。
或许,在这破败艰辛的神火宗,能有这般看似荒唐却透着人间烟火的日常,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慰藉吧。
只是不知道,若神火宗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看到自家弟子在别人修炼爆炸产生的蒸汽里蒸桑拿,会作何感想……
江流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继续沉浸在他的“熔火”大业之中。而院中的蒸汽,依旧氤氲不散,伴随着张九几人满足的喟叹,构成了神火宗外门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