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西宁城尚在沉睡之中,刘丽丽便已唤醒家人。四人用罢旅店提供的简单早膳,结算了房钱,悄然出门,并未惊动旁人。刘丽丽心知,欲寻那真正清净无扰、契合修行之地,绝非寻常旅游景点可达,非得深入那人迹罕至的昆仑山脉腹地不可。
她早已研究过地图,选定了远离常规景区、道路崎岖难行的一处方向。在城镇边缘,他们舍弃了最后一点便利的交通工具,真正的徒步跋涉,自此开始。
初时,尚有些许土路可循,两旁偶见放牧的牧民与成群的牛羊。越往深处,路径愈发模糊难辨,地势也逐渐陡峭起来。空气愈发清冷稀薄,举目四望,但见群山巍峨,雪峰皑皑,如同亘古存在的巨人,默然俯视着渺小的行人。一种苍茫、古老、浩大的气息扑面而来,与那都市的喧嚣繁华判若两个世界。
刘建国与李素琴虽换了登山装备,又有灵果打底,毕竟年岁已长,初涉此等高原荒野,行走不过一个时辰,便已有些气喘吁吁,额角见汗。奶奶王氏更是拄着一根刘丽丽临时为她削制的木杖,步履略显蹒跚。
刘丽丽见状,并不言语,只是将自身那浩瀚如海的神识之力,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向前方及四周铺展开去。这神识无形无质,却比最敏锐的鹰隼之目更为厉害,方圆数里之内的地形起伏、沟壑深浅、乃至蛇虫鼠蚁的动静,皆如掌上观纹,清晰映照于心田。
她并非盲目探路,而是刻意引导家人避开那可能有游客踏足的“野路子”,更远远绕开偶尔可见的、巡山护林人员的临时哨点或行进路线。她步履轻盈,踏足之处,看似随意,却总能寻到最省力、最稳妥的落足点,引领着家人在乱石、草甸与溪流之间穿行,仿佛对这陌生山域了如指掌。
“丽丽,你这认路的本事,真是神了。”刘建国喘了口气,看着女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被灌木半掩、却明显好走许多的小径,忍不住叹道。他只觉得跟着女儿走,虽体力消耗不小,却莫名有种心安之感,仿佛一切险阻皆在女儿算计之中。
刘丽丽回头微微一笑,并未解释神识之妙,只道:“往日里喜欢看些地理杂书,略知一二罢了。”说着,见母亲李素琴脸色微白,气息不匀,便从怀中(实则是从空间取出的玉瓶,递了过去,“妈,喝口水歇歇。”
李素琴接过那看似普通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瓶中实则是勾兑了少许灵泉的清水,虽不及纯液神效,但一股温和的生机立时顺着喉咙滑入,迅速补充着消耗的体力,抚平了因缺氧而带来的心悸。她苍白的脸色很快恢复红润,气息也平稳下来,惊异道:“这水……真是提神!”
奶奶王氏也喝了几口,只觉一股暖流散入四肢,腿脚都轻快了不少,笑道:“有丽丽这神仙水,咱们这老胳膊老腿,也能跟着爬仙山了!”
正说笑间,旁边草丛忽然一阵窸窣作响,猛地窜出几只灰褐色的野兔,受了几人惊扰,慌不择路地竟朝着他们脚下蹦来。刘建国和李素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便在此时,众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一道迅疾如电的小小身影已自刘丽丽身侧凭空出现,轻盈落地,正是那通体雪白的霜团!它似乎一直在空间内关注着外界,此刻见有“不识相”的野物惊扰,当即现身护主。
但见霜团四肢微屈,冰蓝色的眼眸锁定那几只野兔,并未立刻扑击,而是张口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凛冽寒意的嘶鸣。同时,它周身毛发无风自动,一股肉眼可见的淡白色寒气以其为中心,倏然扩散开来!
那几只野兔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气和灵兽威压一冲,顿时如同见了天敌,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发出惊恐的“吱吱”声,瞬间改变方向,没命似的钻入更深更密的草丛之中,眨眼消失不见。
霜团这才收敛寒气,优雅地甩了甩尾巴,回头望了刘丽丽一眼,喉间发出“咕噜”一声,似在邀功,随即身形再次变淡,如同融入空气般,返回了玉佩空间之内。
这一下兔起鹘落,不过瞬息之间。刘建国、李素琴与王氏看得目瞪口呆,虽知霜团灵异,却也没想到它竟有如此本领,能凭空出现,驱赶野兽如同儿戏。
“霜团它……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李素琴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刘丽丽笑道:“它护主心切,有它在,这山中寻常野兽伤不到我们。”她心中亦是欣慰,霜团灵智渐长,已懂得何时该现身护持了。
四人稍作休整,继续前行。山路愈发崎岖,有时需手足并用,攀爬陡坡。刘丽丽时而搀扶奶奶,时而拉父母一把,一缕精纯灵力悄然渡去,助他们抵御疲劳与高原反应。在她这般细心护持下,一家四人竟也在这险峻山岭中稳步深入,将那人烟喧嚣彻底抛在身后。
然而,就在刘丽丽一家向着昆仑深处前行之际,那远在千里之外,林薇薇的老家,却是另一番光景。
林薇薇自西宁落魄而归,一路舟车劳顿,心神俱疲。她身上钱财早已被那“胡半仙”骗得精光,仅靠着一点零钱买了最便宜的车票,辗转数日,方才灰头土脸地回到了那座记忆中小而陈旧的家。
拖着疲惫的身躯,刚踏入那熟悉又陌生的巷口,还未来得及感慨,她下意识地一摸口袋,脸色瞬间惨白——那只装着最后几块零钱和身份证明的破旧钱包,竟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想必是在拥挤的车站或车厢内,遭了扒手的暗算。
她愣在当场,浑身冰凉。此刻当真是身无分文,连买个烧饼的钱都没有了。望着近在咫尺的家门,她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恐慌。修行之路断绝,凡尘生计亦如此艰难,她这一身练气中期的修为,在这俗世之中,竟似毫无用处。
最终,她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家门。开门的母亲见她如此狼狈落魄,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听闻她钱包被偷,更是连连叹息。家中本就不甚富裕,父母皆是普通工人,如今还要接济这外出“闯荡”却一事无成、连钱包都看不住的女儿。
林薇薇坐在那熟悉却显得格外逼仄的房间里,听着门外父母低声的商议与叹息,手中捧着母亲塞给她的一碗热汤,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混入汤中,苦涩难言。往日的野心、傲气,此刻尽数化为乌有。她明白,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那个追寻仙道的修士,只是一个需要依靠父母接济、在凡尘中挣扎求存的普通人了。那条她曾无比渴望、甚至不惜巧取豪夺的修仙路,已在她身后彻底关闭,云雾散尽,只剩现实的一片狼藉。
昆仑山脉深处,刘丽丽正引着家人攀上一处高坡。她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脚步,回首望向东南方向,那是林薇薇老家的大致方位。冥冥之中,她仿佛感觉到一丝缠绕已久的因果怨念,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消散于无形。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并非快意,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障碍已除,前路清明。
“丽丽,怎么了?”刘建国见女儿停下回头,问道。
“没什么,”刘丽丽转回身,目光投向更前方那云雾缭绕、山势愈发险峻的峡谷地带,眼神坚定而明亮,“只是确认一下,后面很干净,没有人跟来。”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断:“爸,妈,奶奶,我们加快脚步,前面有一处峡谷,气象不俗,或可作为我们暂时的落脚之地。”
说罢,她当先而行,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却依旧稳健,巧妙地利用地形,为家人开辟出相对好走的路径。一家人紧随其后,向着那未知的、却充满希望的峡谷深处,坚定行去。苍茫群山,默默见证着这凡俗一家,如何一步步走向那超凡脱俗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