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如晦熬不过那个风雨之夜,连顾长钧都几乎绝望放弃,开始麻木地听着管家低声禀报棺椁、寿衣等后事筹备情况时,奇迹,竟真的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悄然降临。
黎明时分,风雨渐歇。帅府大门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泥泞、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男人。他拄着一根粗糙的树枝做成的拐杖,左腿似乎受了重伤,行走极其艰难,每挪动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和额角滚落的冷汗。他脸上布满了污垢和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唯有一双眼睛,尽管充满了疲惫与痛苦,却依旧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折的清澈与坚定。
他踉跄着走到帅府门前,用尽最后力气敲响了那沉重的朱漆大门。
守门的卫兵见他形同乞丐,厉声呵斥驱赶。那人却抬起头,用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要见顾将军……或者……沈夫人……我……我叫陆文清……”
陆文清?!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帅府门前!卫兵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凄惨、与传说中那位温文尔雅的陆医生判若两人的乞丐。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帅府内外!
当亲卫队长连滚带爬、语无伦次地将这个消息禀报给跪在沈如晦床前、形容枯槁的顾长钧时,顾长钧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说什么?!陆文清?!他还活着?!他在哪里?!”他霍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而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在……在府门外!他……他伤得很重!”
顾长钧再也顾不得其他,如同旋风般冲出了主院,朝着府门狂奔而去!他甚至来不及更换身上褶皱的衣衫,顾不上自己此刻狼狈的形象。
当他冲到府门前,看到那个依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却依旧努力挺直脊梁的男人时,顾长钧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真的是他!陆文清!他真的还活着!
“文清兄!”顾长钧几步上前,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陆文清,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陆文清看到顾长钧,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亮,他艰难地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顾……顾将军……我……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如晦……她……她还好吗?”
他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地从地狱爬回来,开口问的第一句,依旧是她的安危。
顾长钧看着他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却仍心系沈如晦的模样,眼眶瞬间湿热。他用力扶住陆文清,嘶声道:“她不好!她很不好!文清兄,你回来得正好!她现在……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什么过往心结,此刻,陆文清就是拯救沈如晦唯一的希望!
他几乎是半抱半拖着陆文清,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主院。
房间内,沈如晦依旧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当陆文清被顾长钧搀扶着,踉跄地走到床前,看到沈如晦那毫无生气、灰败憔悴的容颜时,他浑身剧震,眼中瞬间涌上了巨大的悲痛与难以置信!
“如晦!”他挣脱开顾长钧的搀扶,扑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她。他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痛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离开时,她还好好的……”
顾长钧站在他身后,声音沙哑地快速解释道:“自你失踪后,她便郁结于心,一病不起……大夫说……说是心疾,药石罔效……文清兄,你是医生,你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陆文清猛地回过神,强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搭上沈如晦冰凉的手腕,凝神诊脉。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沈如晦的脉象,微弱混乱,几近于无,确实是心神耗尽、生机断绝的濒死之兆。
他抬起头,看向顾长钧,眼中充满了决绝:“顾将军,我需要银针!还有,我之前留下的那个缓解心脉的方子,立刻去煎!要快!”
绝处逢生,故人归来。奄奄一息的沈如晦,等来了她或许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那最后一味救命的“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