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云瑾没再刻意找话题,却总会在玩游戏时“顺理成章”地给季沉发消息。
今天卡在新副本的boSS关,她截了张血条告急的截图发过去:“大神,这个boSS的AoE伤害也太高了,我治疗兵根本奶不过来,有没有什么躲技能的技巧啊?”;明天偶然抽到稀有道具,又会随手分享:“刚抽到个限定防御道具,虽然你说不用,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感觉运气还不错~”;偶尔傍晚登游戏,还会提一嘴现实里的小事:“今天下班路上看到卖糖炒栗子的,突然想吃了,你平时会喜欢吃这种街边小吃吗?”
她把握着分寸,从不追问,也不刷屏,发完消息就自顾自玩游戏或忙别的事。
季沉每次看到消息,大多时候会简单回复——关于游戏的问题,会说“boSS抬手时往左下躲”“优先升级治疗兵的奶量技能”;提到道具或日常的,偶尔会回“还好”“不常吃”。
算不上热络,却也打破了最初的冷淡。云瑾看着聊天记录里越来越多的来回对话,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虽然进度慢,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只有“陌生人”标签的游戏好友了。
季沉处理完公司事务,驱车回到季家老宅时,已近黄昏。车子刚驶进院子,他就察觉气氛不对——往常这个点,管家会在门口等候,今天却不见人影。
他皱了皱眉,推门下车,刚走到院子中央,就看到银杏树下坐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皮肤白得像瓷娃娃,长而密的睫毛垂着,正低头专注地在画纸上涂画。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连落在画纸上的笔尖,都透着股安静到近乎凝滞的气息。
季沉脚步顿住,目光落在男孩侧脸——那眉眼间的轮廓,分明和他弟弟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他那个很少见面的侄子,季屿。
他想起爷爷上个月打电话时提过,季屿患有自闭症,平时极怕生人,连家里的亲戚都很少靠近,只会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画画,今天怎么会突然来老宅?
季沉没上前打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男孩手里的蜡笔在纸上慢慢移动,画的是院子里的银杏树,枝桠间还画了只展翅的小鸟,线条稚嫩却格外认真。整个院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男孩偶尔翻动画纸的轻微声响,安静得不像话。
季沉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季屿认真画画的侧脸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放轻了几分,避免打扰到树下的孩子:“爷爷。”
电话那头传来季老爷子略显苍老却依旧有力的声音:“阿沉,你到老宅了吧?看到小屿了没?”
季沉瞥了眼不远处的男孩,应道:“看到了,在院子里画画。”
“哎,这孩子可怜。”季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无奈,“你弟弟和弟媳临时要去国外处理急事,走得急,只能先把小屿送到老宅来。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管家又得照顾我,实在分不出精力,只能麻烦你多照看几天。”
顿了顿,老爷子又特意叮嘱:“小屿这孩子有自闭症,认生得很,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也不爱说话。你多顺着他点,别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季沉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目光再次落在季屿身上——男孩似乎没听到这边的对话,依旧低头涂画,连姿势都没换过。他沉默几秒,声音依旧平稳:“我会照看他。”
挂了电话,季沉站在原地没动——他从没跟这么小的孩子打过交道,更别提是性格敏感的季屿,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上前。犹豫片刻,他转身走向客厅,刚好碰到从厨房出来的管家。
“季总。”管家连忙停下,恭敬颔首。
季沉目光掠过厨房方向,语气平淡却带着明确的询问:“他吃晚饭了吗?”
管家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为难:“夫人临走前特意交代,说小屿认生,怕在陌生地方不肯进食,让等您回来再开饭。我刚才去问过两次,他都没应声,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画画。”
季沉顺着管家的目光看向院子——天色已经暗下来,晚风卷着凉意,季屿却像没察觉,依旧低头对着画纸。他没再多问,只对管家吩咐:“那尽快准备晚餐,按孩子的口味来,清淡些,别放重调料。”
“好的季总,我这就去安排。”管家应下,转身快步去了厨房。
季沉没再靠近院子,只站在客厅门口,远远看着季屿的身影。他没想着去哄,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觉得先把饭准备好,让孩子不至于饿着,就是眼下该做的事——至于怎么跟这个侄子相处,他暂时还没头绪。
晚餐很快备好,管家把菜端上桌——清炒时蔬、软烂的鸡肉粥、还有一小碟蒸南瓜,都是适合孩子吃的清淡口味。他轻声提醒季屿吃饭,男孩才放下蜡笔,抱着画纸,安静地走到餐桌旁坐下。
整个餐厅里,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季屿拿着小勺,小口小口地舀着粥,动作轻得像怕打碎碗碟,连咀嚼都几乎没发出声音,只偶尔抬眼瞥一下对面的季沉,又飞快地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吃饭。
季沉也没说话,依旧保持着平时吃饭的节奏,动作利落却不急躁,目光落在自己的碗里,没去刻意看季屿,也没主动找话题——他不知道该跟孩子说什么,更怕自己的话会让对方紧张。
站在一旁候着的管家,看着这叔侄的状态,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平时季总吃饭就安静,今天加上小少爷这么个格外安静的孩子,整个餐厅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清,比平时开董事会议还要压抑,实在是奇怪又别扭。可他也不敢多嘴,只能默默站着,等两人吃完再收拾。
一顿饭下来,没人说过一句话。季屿先吃完,放下小勺,轻轻推了推碗,又抱着自己的画纸,安静地走回了之前的房间——那是管家早就为他收拾好的客房。季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才放下筷子,对管家说了句“收拾吧”,便起身走向书房,仿佛刚才那顿安静到诡异的晚餐,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季沉回到书房,想起晚餐时那过分安静的氛围,还有季屿始终紧绷的模样,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拿出手机,翻出江叙白的联系方式,指尖顿了顿,还是发了条消息:“知道怎么跟自闭症小孩打交道吗?”
消息刚发出去,江叙白的回复就秒到,还带着惯有的调侃:“自闭症小孩?季沉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偷偷生了个孩子?还是说在外面养了私生子,现在才想着负责?”
季沉看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滚”字,还没发送,江叙白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别生气啊,跟你开玩笑呢!不过说真的,你要是没经验,别瞎琢磨,容易适得其反。我朋友认识个特别厉害的私人医生,专门研究儿童心理的,要不我让他联系你,过来帮你看看?”
季沉盯着“私人医生”几个字,犹豫了几秒——他确实没头绪,让专业的人来看看,或许能知道该怎么跟季屿相处。他没多问,只回复:“把联系方式发我。”
江叙白很快发来一串号码,还附带一句:“这医生挺靠谱的,你跟人家好好说,别跟对下属似的摆脸色啊!”
季沉没再回复,将号码存进手机。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得找医生来,不过是解决眼下“怎么让季屿安稳待着”的问题,至于其他的,他暂时没心思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