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峰。
作为青木门除主峰青云峰外,最为重要,也是资源最丰沛的一峰。
丹霞峰向来以其独特的地位,和峰主朱大友高超的炼丹术,而备受门内弟子尊崇。
峰顶常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丹火之气。
象征着此地的不凡。
然而。
近三年来,丹霞峰的气氛却日渐沉闷。
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
这一切的源头,皆在于峰主朱大友。
朱大友,修为曾臻至筑基大圆满,距离那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金丹大道,似乎仅有一步之遥。
但……
那已是过去的荣光。
这三载光阴,他一次又一次地闭关,冲击结丹瓶颈,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修为因此倒跌。
今日,正是他第六次冲击结丹后,预定出关的日子。
宏伟却略显空旷的丹霞主殿内,气氛凝重。
朱大友的几位亲传弟子,以及数十名记名弟子肃立两旁。
目光皆聚焦于那扇紧闭的厚重石门。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盼,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等待。
“轰隆隆……”
石门缓缓开启,发出一阵沉闷的摩擦声。
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在几名亲传弟子的簇拥下,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正是朱大友。
他紧闭着双眼。
面容比起三年前似乎更加苍老了几分。
皱纹深刻。
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态与暮气。
身上没有丝毫结丹成功后的返老还童,神光内蕴之象。
反而灵气虚浮,气息甚至比闭关前还要衰弱一分。
结果……
不言而喻!
“又……又失败了……”
“师尊他……唉……”
“我看师尊似乎是魔怔了,结丹岂是这般容易之事?”
“听闻筑基修士寿元可达三百载,师尊他老人家……莫非是寿元将尽,故而心焦,才屡次强行冲击?”
殿中等待的弟子们,虽然不敢大声喧哗。
但那细微,压抑不住的议论声,还是如同蚊蚋般,丝丝缕缕地钻入了朱大友的耳中。
寿元将尽?
朱大友紧闭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豁然睁开!
那双原本应精光四射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与忿怒,扫过下方那些窃窃私语的弟子。
他并非寿元将尽!
距离筑基期的三百载寿元大限,他还有足足八十年的光阴!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屡败屡战,是因为他不甘!
他不愿受制于人,被困在这齐国偏僻之地的青木门,了此残生!
他朱大友,是一名炼丹师!
一名志向远大的炼丹师!
他真正的舞台,应该是那广袤繁华的东域修真界,是那所有炼丹师心目中的圣地……
天地宗!
他曾在天地宗做过最低等的杂役,受尽了屈辱与白眼。
但那同样是最珍贵的历练与见识。
只有重返天地宗,在那里挂上名号,成为一名受认可的炼丹师,才不负他毕生所学!
原本。
他计划借助三年前妖兽暴动时,那头罕见金阳妖龙的内丹来突破结丹。
那内丹属性与他功法相合,乃是最佳之物。
然而……
那枚内丹却被掌门欧阳华以悄悄收走,据为己有!
事后,欧阳华看似补偿,寻回了一枚七阶青鳞海螭的内丹给他。
“哼!”
朱大友心中冷笑,一股怨毒之气翻涌:
“欧阳华……看似宽厚,实则狠毒!那青鳞海螭内丹,定然被他动了手脚!”
他不是愚笨之人。
结丹失败,一次两次,乃至十次八次,都有可能。
修士总能从失败中找到些许原因。
或是灵力不足,或是心境有瑕,或是外物干扰。
可他这六次失败,每一次都诡异无比!
每每感觉金丹将凝未凝,距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
体内总会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丝极其隐晦,却又精准打断他灵力运转的异种气息。
导致功亏一篑!
而事后他无论如何内视探查,都找不到这丝气息的源头。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一次如此,或许是巧合。
次次如此,那就绝非偶然!
朱大友已经彻底明白过来。
欧阳华根本不想他结丹成功!
欧阳华是要将他朱大友,这青木门唯一的顶尖炼丹师,彻底绑死在宗门之内。
为他,为青木门,炼一辈子的丹!
直到他气血衰败,寿元耗尽,老死在这丹霞峰上!
好狠毒的心思!
好深沉的算计!
就在朱大友心中恨意翻腾,面色阴晴不定之时。
殿下弟子中,一人壮着胆子,越众而出,躬身行礼道:
“师尊,弟子……弟子有要事禀告!”
朱大友抬起猩红的眼睛,瞥了一眼。
是他的一名记名弟子,名叫崔杰。
他压下心头火气,声音沙哑地问道:
“何事?”
崔杰脸上带着愤愤不平之色,说道:
“回禀师尊!是那陈阳!”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宗门内大肆救治那些伤残弟子。”
“起初还只是断肢再生,后来演变到,但凡是弟子受了伤,无论是内伤外伤,都一窝蜂地往他那个院子里跑!”
“现在门中都在疯传,说他是青木真人转世,身负祖师庇佑,神通广大……这、这简直是抢了我们丹霞峰太多的生意!
“长此以往,弟子们炼制丹药,为人诊治的收入,都要大受影响啊!”
崔杰说到最后,已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作为朱大友的记名弟子,平日里也能借助丹霞峰的名头,为其他弟子诊治。
售卖些丹药,赚取不少灵石。
可陈阳的出现,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财路。
“陈阳?又是他?”
朱大友眉头拧紧。
这个名字,他这三年来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三年前,他确实怀疑过此子身上怀有异宝,能大量获取同源妖丹。
但随着那所谓的祖师之宝通窍现世,他仔细探查过陈阳气海。
以及通窍,他也见过!
虽极度厌恶那通窍的形态,发现除了生机较为奇特,有些滋润经脉的微末效果外,并无甚出奇。
在东域那些大宗门,类似效果的功法,宝物并非没有。
只是在这偏僻青木门,才被奉为神异。
至于那《乙木化生诀》……
听起来玄妙。
实则也就是一种偏重生机的功法变种,大宗门内类似的传承多如牛毛。
他自己就能炼制让断肢再生的生肉造骨丹。
只不过开炉过程繁琐,不会轻易为普通弟子炼制罢了。
因此,他对陈阳那套把戏,内心是颇为不屑的。
这三年。
每次他闭关失败,心神俱疲地出来。
几乎都能听到弟子汇报类似的消息。
陈阳又救治了谁谁谁,赚了多少灵石,声望如何高涨。
起初他还留意了一下。
甚至暗中找过一个,被陈阳治好断肢的弟子探查过,确认那再生手段确实有些门道。
但也就仅此而已。
在他这位见识过天地宗繁华的炼丹师眼中,不过是些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他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那个不知用了何种阴毒手段,让他屡次结丹失败的欧阳华!
然而。
崔杰见师尊反应平淡,心中更是焦急。
陈阳的影响是实实在在的,他们这些丹霞峰弟子的收入锐减。
日子远不如从前好过。
看着一个三年多前还被自己随意拿捏的内门弟子,如今混得风生水起,甚至隐隐有与丹霞峰分庭抗礼之势。
他心中那股不平衡与嫉恨,如同毒草般滋生。
他忍不住又加了一把火,语气带着几分夸张说道:
“可是师尊!那陈阳的《乙木化生诀》,似乎真的非常玄妙!门中弟子都说,比……比……”
“玄妙?”
朱大友本就因结丹失败而心气不顺,此刻听到弟子竟敢长他人志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打断道:
“莫非比起我亲手炼制的生肉造骨丹来,还要更加玄妙不成?”
他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笼罩在崔杰身上。
崔杰被这股气势一压,顿时冷汗涔涔。
但他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还想辩解:
“弟子……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陈阳他……”
“那你说说看!”
朱大友猛地踏前一步。
筑基大圆满的威压虽因屡次失败而不再圆满,却依旧骇人:
“究竟是他的化生诀厉害,还是我朱某人的丹药更强?!嗯?!”
长期的结丹失败,积累的郁气,怨毒与怒火,在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朱大友眼中戾气一闪。
根本不给崔杰再开口的机会,袖袍猛地一拂!
一股无形却凌厉的气劲骤然爆发,精准地轰击在崔杰的右小腿上!
“噗嗤!”
一声闷响。
伴随着崔杰凄厉至极的惨叫。
他整个右小腿自膝盖以下,瞬间化作了漫天血沫。
骨肉横飞!
崔杰整个人瘫倒在地,抱着血肉模糊的断腿处,哀嚎不止,脸色惨白如纸。
这突如其来的狠辣手段,让殿内所有弟子都吓得魂飞魄散。
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朱大友那猩红的目光对视。
“师尊息怒!崔杰他只是一时糊涂,胡言乱语!”
“他是心系丹霞峰,才会口不择言啊!”
“求师尊饶过他这一次吧!”
几名与崔杰交好的弟子,壮着胆子,颤声求情。
朱大友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崔杰,胸中的恶气似乎宣泄出了一丝。
他冷哼一声,不再看那惨状,随手抛出一个白玉小瓶,丢在崔杰身边,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感情:
“拿去服用吧!好好对比一下,亲身感受感受,看看究竟是那青木门的什么狗屁化生诀厉害,还是我朱某人的丹药更强!”
他目光扫过殿内所有瑟瑟发抖的弟子,语气带着警告:
“你们都给我记住!你们虽是青木门弟子,但更是我朱大友的弟子!莫要忘了自己的根脚!”
说完。
他不再理会众人,闭上双眼,仿佛隔绝了外界一切。
但那微微颤抖的眼皮,显示他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
崔杰强忍着钻心的剧痛,用颤抖的手抓起那个玉瓶。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旁边两名弟子连忙上前,搀扶起他。
几乎是连拖带拽地迅速离开了大殿,不敢再多停留一刻。
生怕喜怒无常的师尊再次发怒。
……
与此同时。
青云峰山脚下。
陈阳的院落之外,已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院门外。
排起了一条不算短却井然有序的队伍。
不少青木门弟子,有的吊着胳膊,有的拄着拐杖,有的面色苍白气息不稳,正耐心等待着。
队伍中偶尔还有低声交谈,语气中充满了期盼与信任。
“快了快了,今天应该能轮到我了。”
“陈师兄医术真是没得说,上次我修炼岔了气,经脉郁结,吃了丹霞峰的丹药半个月都没好利索,来找陈师兄配了几副草药,配合他那乙木精气梳理,三天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而且陈师兄收费公道,可比丹霞峰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好多了!”
院落之内,陈阳正忙碌着。
他端坐于一张宽大的木桌之后,桌面上摆放着各种处理好的草药,以及一些盛放灵液的瓶瓶罐罐。
一名弟子刚被他以精纯的乙木灵气配合草药,处理好了手臂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千恩万谢地放下诊金离开。
这三年来。
陈阳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初,他只是利用《乙木化生诀》和通窍的血肉,为一些断肢的弟子进行再生治疗,赚取了第一桶金。
后来……
他发现门中弟子但凡有些伤痛,都开始慕名而来。
凭借着过去做杂役时在药园积累的草木知识,加上《乙木长生功》本身蕴含的勃勃生机对疗伤有奇效。
他干脆扩大了业务范围!
开始接诊各种内外伤。
虽然丹霞峰有禁止外传的规矩,他未能学会真正的炼丹术。
但凭借着对草药药性的理解,和乙木精气的辅助。
他调配的草药药效极佳,价格又远比丹霞峰的丹药便宜,顿时吸引了大量普通弟子。
他甚至买下了旁边几处无人居住的内门院落,将其打通,开辟成了自己的药园,种植一些常用的疗伤草药,实现了部分自给自足。
三年积累。
陈阳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不仅早已还清了欠柳依依和小春花的所有灵石,还将自己的院落修缮得焕然一新。
小楼起了三层,飞檐斗拱,隐隐已有了几分一方势力的气象。
他的修为,在这三年大量灵石和资源的堆积下,也稳稳地停在了炼气十层的巅峰。
只待师尊欧阳华归来,指点一番,寻一处灵气充裕,不受干扰的静地,便可尝试冲击筑基。
如今他在门中弟子间的威望,早已今非昔比。
几乎堪比一些资历较浅的长老!
“今日诊疗,就到此为止吧!后面的师弟师妹,明日请早!”
看着日头西沉,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陈阳站起身,对着门外还在排队的弟子们朗声说道。
门外的弟子们虽然有些失望。
但也知道陈阳的规矩。
纷纷拱手道谢后,有序地散去。
陈阳关上院门。
插上门栓。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他回到屋内,开始清点今日的收获。
桌角的木匣里,又多了两千多枚下品灵石,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嗯,又是寻常的一天。”陈阳满意地点点头。
这还只是治疗普通伤病的收入,若是遇到需要断肢再生的大主顾,比如内门弟子,收入能翻上几番。
而如果是筑基期的长老前来求助,那诊金更是以百枚上品灵石起步。
这三年下来,经他手流入的下品灵石,他自己都数不清具体数目了。
储物袋中,上品灵石也积累下了近千枚之多。
至于那枚独一无二的极品灵石……
则被他小心翼翼地单独存放,视若珍宝。
清点完毕,陈阳便来到静室,盘膝坐在蒲团上,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打坐练气。
频繁使用《乙木化生诀》疗伤,虽然赚取了大量灵石,但对自身乙木精气的消耗也是不小。
必须通过修炼及时补充!
随着功法运转,精纯的天地灵气被他吸纳引入体内。
沿着《乙木长生功》的特定路线,缓缓运行周天。
如今他运转此功,早已不复当年初得玉简时,靠着其中仅存的三缕乙木精气都难以完成一个周天的窘迫。
充沛的灵石资源,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修炼,进境极快。
“世上果然没有难修的功法,只有不够的资源。”
陈阳心中感慨:
“只要资源到位,我之天资,亦可称万里挑一!”
夜色渐深。
月华如水银泻地,透过窗棂,洒在静室之中。
就在陈阳心神沉浸于修炼之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过院落微弱的禁制,如同融入月色的幽影,轻轻落在了院中。
对此,陈阳似乎早已习惯,并未感到意外。
他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看向窗外那道熟悉的身影。
林洋。
白天他或许还会规规矩矩地敲门,到了晚上,则多半是这般直接驾驭遁光进来。
这一点……
倒是与沈红梅的习惯有几分相似!
以至于陈阳现在晚上打坐,都会分出一丝心神留意院中的动静。
“你怎么总是晚上过来?”
陈阳推开静室的门,走到院中,看着那一袭青衫,在月光下更显俊逸出尘的林洋问道。
林洋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将怀中抱着的古琴轻轻放在桌上,哼了一声道:
“白天你不是忙得脚不沾地,被那些求医问药的弟子围得水泄不通吗?我来了岂不是打扰你陈大神医赚灵石?”
陈阳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在他对面坐下。
然后。
陈阳伸出了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
一阵算不上多么高明,甚至偶尔还会蹦出一两个错音,但总算能连贯成曲的琴音,在寂静的院落中悠悠响起。
曲调平缓。
带着几分生涩。
却自有一股宁静的意味。
很快。
一曲终了。
林洋坐在对面,点评道:
“还行,指法比上次稳了些,调子也准了不少,总算没那么难听了。看来你这三年,倒也没完全被灵石蒙蔽了心智,还知道抽空练习。”
陈阳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这三年,起初他确实需要林洋的琴音来调理体内,因强行催动血肉中的妖丹之力留下的暗伤。
但暗伤总有痊愈之时。
当陈阳觉得不再需要琴音疗伤,对林洋说“不必每日辛苦前来”时。
林洋当时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抱着琴回去了琴谷,一连好几日未曾露面。
就在陈阳以为他不会再来时。
某天晚上。
他又抱着琴出现了。
面对陈阳的疑惑,林洋只是淡淡地说:
“不是你自己说,想学音律吗?怎么,如今成了陈神医,就看不上我这点微末技艺了?”
一来二去,这夜间抚琴,便成了两人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惯例。
陈阳自己也没想到。
在林洋这堪称严苛,又时常用语言挤兑他的教导下。
自己这双握惯了锄头,挥舞过剑诀的手,居然真的能笨拙地拨动琴弦,奏出还算成调的曲子。
虽然远远谈不上什么大家风范。
但至少能自娱自乐。
而且他发现,不同的曲子,似乎真能引动自身不同的状态。
有的曲子能让躁动的心绪慢慢平复,有助于入定。
有的则能让气血隐隐活跃。
只是效果有限……
毕竟斗法之时,不可能要求对手暂停,让自己先弹奏一曲助兴。
其中有一首曲子最为奇特,调子简单得近乎单调,如同和尚敲木鱼。
但每次聆听或弹奏,都让他有种奇异的安定感,仿佛神魂都沉淀了下来。
夜深人静。
月华清冷。
两人轮番抚琴,一个教得挑剔,一个学得认真,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忽然,“铮”的一声脆响,打断了这静谧的氛围。
是林洋正在弹奏的一根琴弦,毫无征兆地崩断了。
林洋的手指停在半空,眉头微蹙。
“怎么了?”陈阳问道,以为是琴弦老旧所致。
林洋却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电,望向漆黑的天际远方。
陈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夜空中,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灰黑色影子,正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歪歪扭扭地朝着小院方向疾射而来!
那速度,甚至带起了隐隐的音爆之声。
仿佛一道灰色的闪电!
那影子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刚刚飞临院落上空,便再也支撑不住。
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地坠落下来。
“啪”地一声,摔在了院中的青石板上。
陈阳定睛一看,那赫然是一只乌鸦!
通体羽毛灰黑,唯有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看上去颇为吓人。
更引人注意的是,它的一条腿齐根而断,伤口处还在微微渗着暗红色的血液。
此刻正躺在那里,奋力地扑腾着翅膀。
却怎么也飞不起来,发出微弱而嘶哑的“嘎嘎”声。
“这是……?”
陈阳愣住了,看向林洋,心中充满疑惑。
这乌鸦看起来绝非寻常鸟类,那暗红色的眼睛更是透着不凡。
林洋此时的脸色,却是陈阳从未见过的凝重与……
担忧!
他甚至清晰地看到,林洋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心疼之色。
这让他大为意外。
林洋向来心思深沉,情绪极少外露,此刻竟会为一只受伤的乌鸦如此失态?
林洋没有回答陈阳的问题。
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想要查看乌鸦的伤势,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那漆黑羽毛时,微微顿住,似乎有些迟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向陈阳。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或疏离的眼中,此刻竟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恳求的意味。
“陈阳……”
林洋的声音有些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能……帮我续上它的断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