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伸、扭曲,每一分每一秒都流淌得异常缓慢而粘稠。陈胜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感觉自己如同被遗忘在时间夹缝中的囚徒,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无声的盛宴,一场属于腐朽与消亡的盛宴。
在他的注视下,那些蛆虫与食腐生物的效率高得惊人。它们如同最勤勉的清道夫,不知疲倦地啃噬、吞噬。惨白的蛆虫群蠕动着,所过之处,血肉消融,只留下越发清晰的骨骼轮廓。而那些细小的黑色甲虫和多足生物,则专注于关节、肌腱等较难啃食的部位,甚至钻入骨骼的缝隙,将最后一点有机质剥离。
更让陈胜心底发寒的是,这个过程并非仅仅停留在生物层面。当血肉被彻底吞噬殆尽,露出森森白骨后,那些食腐生物并未停止。它们开始啃咬那些白骨!坚硬的骨骼在它们细密持久的啃噬下,竟然也开始一点点变得酥脆、崩解,化作更细微的粉末,被它们卷入吞噬。
甚至连那些族人身上穿着的、原本看似完好的兽皮衣物、简陋的骨饰和石质挂件,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碎裂!兽皮失去韧性,变得千疮百孔,最终化为飞灰;骨饰和石饰失去光泽,布满裂纹,悄无声息地碎成齑粉。
不过几个时辰(在陈胜的感觉中却如同过了几天几夜),原本躺满“尸体”的空地上,已然变得空空如也。
没有血迹,没有残骸,没有衣物碎片。
干净得……仿佛那些载歌载舞的黑齿部落族人,从未存在过一般。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腐殖质气味,以及地面上一些不易察觉的、被碾磨得极其细微的粉末,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时间流速……对死物的影响竟如此恐怖! 陈胜心中骇然。他清晰地记得,自己画下的那个灵力圆圈依旧稳固,身旁的巫凡和阿洛呼吸平稳,甚至连篝火的灰烬都还保持着熄灭时的状态。唯有那些本应持久存在的尸体、衣物、骨骼,在这诡异的夜晚里,经历了远超常理的速度,走完了从腐朽到彻底湮灭的全过程。
他再次看向身旁的巫凡和阿洛。她们依旧沉睡,面容安详,对周遭发生的巨变毫无所知。巫凡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阿洛的小嘴甚至无意识地咂摸了一下,像是在做什么美梦。她们的沉睡,也显得极不自然,仿佛被施加了某种安神的咒法,或者说,被这扭曲时空的规则排除在了“加速腐朽”的过程之外。
这个认知让陈胜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这片土地,不仅在空间上是一座巨大的坟场,在时间规则上也充满了致命的诡异!
他抬起头,望向依旧漆黑如墨的天空。东方的天际,没有丝毫要泛起鱼肚白的迹象。这个夜晚,远未结束。
不安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黑齿部落的族人在夜晚彻底“消失”了,那么……当天亮之后呢?他们会以何种形式“回来”?是重新从某个地方走出,带着那僵硬的笑容和空洞的眼神,继续上演“友好”的戏码?还是会有新的、更可怕的变化?
陈胜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天亮后可能出现的、新一轮的诡异“正常”上。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想出对策,找到真正的生路。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怀中安然沉睡的阿洛身上。一切的异常,似乎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是钥匙,但打开的,究竟是生门,还是更深的地狱?
寂静中,陈胜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试图从这令人绝望的困局中,撕开一道裂缝。漫长的夜,还在继续,而黎明,似乎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