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早一点。
早到,王随安刚走。妖风刚把沈鸢掀下去。
谓玄门上,里里外外,就只剩下楼心月一个人。
楼心月躺在榻上,睁着那双大眼睛,睡不着。
其实,她的睡眠向来很好。
按理来说,只要她想,她就能睡着。
可是眼下,她只是睁着那双雨后初霁,烟水蒙蒙的桃花眼,静静地望着屋顶。
失眠了。
她认为,自己多半是睡眠姿势有问题。
毕竟她的睡相不大好,平素里从来不会老老实实的正面躺在枕头上。或是骑着枕头,又或骑着被子。
眼下这个躺棺材板一样的姿势,不是她的惯用睡姿。
她想翻身。
可是又没办法翻身。
因为她的脸上,还有某个该死的人,给她精心化的妆。
她不想污了自己的枕头。
洗掉?
怎么可以洗掉!
废了那么大功夫,还被他讹去了一刮刮乐的灵石,怎么可以洗掉?!
临上床前,她还看了一眼自己的妆容。
依旧很美。
她都想娶自己了。
楼心月一直知道自己有多美。
美的相当自信!
就像她的智力一样,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
“武力”这个野蛮的词汇,在她的颜值与智力面前反而是不值一提的!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发通稿,一路“艳压”,压过中州,压到青丘山,压得那些九条尾巴的狐狸精抬不起头。
并且,她相信这个世上绝不会有任何人对自己“艳压”通稿有一丝丝的质疑。
如果有,尽管说出来。
她是一个胸怀宽广,包容四海的人。
是可以允许不同声音出现的人。
毕竟,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反正每个人这一辈子都有一次批评她的自由。
要把握住!
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总觉得身体不舒服。
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楼心月自己给自己搭了个脉——
嗯,什么也没摸出来。
她三魂七魄不全,没有脉象。
不过,这不妨碍她搭脉,她可以把灵力化成的银丝探入自己体内,给自己来了一个全方面的体检——
身高一米七,体重九十七,耳鼻喉功能正常,肝功正常,肾功正常,血常规正常,哦,肺部有钙化灶,需要注意,定期检查……
不过这是小问题。是她刚筑基的时候莫名受风发高烧,咳嗽咳的。
也因为这个病耽误了她蜕尘的速度,被沈鸢抢了谓玄门最快蜕尘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
嗯……
她血压有点儿高。
似乎是,心跳的太快了……
楼心月收回了手指,平躺在大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
看了好久。
这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什么时候被他盯久了,就会感到身体不舒服呢?
肯定不是最开始。
他刚入山门的时候,自己甚至并不在意这个人的死活。纯粹是一颗争强好胜的心驱使她,想要和二师兄比谁养人养的更好。
是去年么?
可是去年她还可以气定神闲的把他瞪回去。
那究竟什么时候无法在对视中取得上风的呢?
她不清楚。
许多事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
回头去看,也找不到那个确切的时间点。
就像他越长越高,不知不觉就高过了自己,又不知不觉高出自己大半个头。
就像他从前只是给自己梳头,后来是给自己做饭,再后来是给自己收拾屋子……
她当然也会自己收拾一下屋子。
毕竟有许多东西是不可以被发现的,譬如贴身衣物;譬如一些具有浪漫主义基调的现实主义类歌颂爱情道德与伦理的社会实验性质的书籍,绝对不能被翻出来。
难不成像某人藏得春宫图一样,就扔床底下?!
想着想着,自我反思的楼心月,忽然坐了起来。
她察觉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她好像……
被他给养报废了!
就因为自己这么废,所以他才能理直气壮,越来越得寸进尺!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占据了自己全部的生活空间,莫名其妙的,到了现在衣裙鞋袜都要他来搭。
楼心月那双桃花眼微微睁大。
她岂不是成了谓玄门顶级大废物了?!
不不不!
她是智勇双全,冠绝古今,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楼心月!
这、这是她应得的!
不然自己徒有这么高的修为,还去参与值日,岂不是枉费了一身法力?!
不过自己也的确不能这么废物下去了!
她必须要重新树立谓玄门第一人,八荒顶级战力应有的威严!
她更要建立起自己虽然被叫做“二师姐”,实际上是代领“大师姐”身份的高冷,肃穆的形象!
至少,在谷雨院的这个师弟面前,务必重新树立自己凛然不可侵的人设!
不然,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今天敢用指背轻拨她下巴,明天他敢做什么都不敢想!
想着想着,楼心月饿了。
嗯。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就从眼下这件小事开始。
她要自己给自己做个早餐!
这是楼心月的一小步,但却是废物的一大步!
提好鞋子,推开房门,往食堂走。
背着双手,走过竹林小道时,瞥见竹叶上挂着的露水,楼心月便停了下来,开始仔细找露水最多的竹子,精挑细选之后,选定了一棵幸运竹,抬起穿着云白绣鞋的小脚,重重的踹了上去,露水“哗啦”一下洒了一片。
楼心月端着胳膊,托着下巴,满意的点点头。
“八分。”
又找了一根,一脚踹上去。
又是哗啦一声。
楼心月摇了摇头。
显然不满意这一次的人工降雨。
“零分。”
路过汉白玉广场,见四只无所事事,看起来过于安逸的仙鹤在那里捉鱼吃,一扬手,捏了个云法,将仙鹤吓得腾空而起。
所谓君子慎独。
可是楼心月不是君子。
顶着那张倾城倾国,风华绝代的清冷仙子脸,干的全是人嫌狗厌的事儿!
这也就是谓玄门不养狗。
不然她见了高低也要过去给两脚!
反正又没人看见。
打了个哈欠,抻了个懒腰,玩够了的楼心月,终于来到她忠实的谓玄门后厨。
随手抄起菜刀。
一抬头,就看见灶台上贴着一张纸——
“笼屉里有烧麦,砂锅里煲的汤,灶台小锅里是绿豆沙。如果不爱吃,旁边食盒盖下面扣着点心。”
楼心月:“……”
她身子又开始不舒服了。
又给自己搭了个脉。
血压又有点高……
打开笼屉。
面皮晶莹,馅料饱满。
再然后……
楼心月就把菜刀放下了。
伸出小脚勾过来小马扎,就像只大仓鼠似的坐在灶台前,拿着筷子,一边吃早餐,一边看话本。
其实做改变也不是那么紧急的事情。
“嘟——嘟——”
脑海里的扇底风专用线路响了起来。
是清怡发来的讯息——
“主编大人,不好了,您选的超级评委造反了!”
瞧。
总有比自己做出改变,更紧迫的事!
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