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
院子里,几十号人扯着嗓子,发出了震天的回应。
那声音,像是要把后院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好!开干!”
林墨一声令下。
整个后院,像是一台沉寂已久的机器,瞬间被注入了活力,轰然运转起来。
根本不用人催,不用人管。
十几个青壮年汉子,抢着去推那几台沉重的石磨。
他们脱了上衣,露出古铜色的、结实的肌肉,嘴里喊着号子,嘿咻嘿咻地推着磨盘。
石磨转动的轰隆声,成了院子里最激动人心的号角。
干燥的药材被倒进去,很快,细腻的、散发着清香的药粉就从磨盘的缝隙里流淌出来。
妇女们则围坐在另一边,她们面前是簸箕、小秤和一堆堆的麻绳、草纸。
她们的手巧得很,二叔林大河负责用小秤称好每一份药粉的分量,她们就飞快地将药粉装进小小的布袋里,再用麻绳利落地扎紧袋口,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茶包就做好了。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小声地聊着天,脸上挂着怎么也藏不住的笑。
“他婶子,你快掐我一下,我咋感觉像在做梦哩。”
“你个傻婆娘,做啥梦呢?这都是真的!俺们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咧!”
“一天一块钱,俺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就连那些半大的孩子们,也乖巧得不像话。
他们负责把做好的茶包,十个一捆,用大张的草纸仔细包好,码得整整齐齐。
他们干活格外认真,因为爹娘都跟他们说了,这是林墨叔给的好日子,不能糟蹋了。
整个后院,热火朝天。
每个人都在忙碌,但没有一个人喊累。
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裳,但他们毫不在意,手里的活计反而越来越快。
这已经不是在干活了。
这是在给自己,给全家,挣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
李秀莲站在廊下,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心里头五味杂陈。
一开始,她还心疼那一天几十块钱的工钱。
可现在,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茶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看着乡亲们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和干劲,她那点心疼,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忽然明白了儿子说的“账不是这么算的”是什么意思。
这哪里是几十块钱能换来的?
这是人心!
是拿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人心!
苏清清挺着肚子,不能干重活。
她就提着水壶,给这个倒一碗凉茶,给那个递一块擦汗的毛巾。
她走到一个正在低头扎口袋的大娘身边,柔声说:“王大娘,您歇会儿,喝口水吧。”
王大娘抬起头,看到是苏清清,连忙摆手。
“不累不累,老板娘,俺们浑身都是劲儿!能跟着林墨兄弟干活,是俺们修来的福分!”
一句“老板娘”,叫得苏清清脸颊微红。
她看着自己的男人,那个正站在院子中央,沉稳地指挥着一切的男人,心里充满了甜蜜和骄傲。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晌午头,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天上。
干了一上午的活,大家都饿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秀莲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院子里这黑压压的几十号人,心里开始犯愁了。
她悄悄把林墨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墨儿,这都晌午了,五十多口人呢,这饭可咋整啊?”
“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干活吧?可要是管饭,这么多张嘴,咱家锅都不够大啊!”
林墨看着母亲焦急的样子,笑了。
“妈,这事我早想到了。”
他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各位叔伯婶子,兄弟爷们,都先停一停!”
大家伙儿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他。
林墨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沓钱,抽出几张大团结,塞到二叔林大河手里。
“二叔,你跑一趟,去国营饭店,把他们今天做的白面馒头,全给包了!”
他又抽出更厚的一叠,直接塞到了张老三的手里,那厚度,看得张老三手都哆嗦了。
“张三大叔,你领几个兄弟,去镇上肉铺!告诉那屠户,今天铺子里的猪肉,我全要了!”
“再买些大骨头回来,让婶子们熬汤!”
“记住了,肉要肥的,骨头要带肉的!钱要是不够,先记我账上,回来我再给!”
轰!
林墨的话,比刚才宣布分红时带来的冲击力还要大!
管饭!
还不是随便吃点干粮,是吃国营饭店的白面馒头!
是吃肉!
敞开了吃肉!
院子里,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愣愣地看着林墨,又看了看张老三手里那厚得吓人的一沓钱,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林……林墨兄弟……这……这可使不得啊!”
张老三捧着那钱,感觉像捧着一团火,烫手得很。
“俺们是来干活挣工钱的,哪能还让您管饭,还……还吃肉啊!”
“是啊!这也太破费了!”
“俺们带干粮了,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推辞着,他们不是不饿,不是不想吃,是他们觉得,自己不配。
他们这辈子,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割上那么一小块肉,解解馋。
像这样几十口人敞开了吃肉,那得花多少钱?他们不敢想。
林墨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了,我吃肉,就得让跟着我干的兄弟爷们,碗里也都有肉!”
“今天,就是第一顿!”
“你们要是不吃,就是看不起我林墨!”
“张三大叔,二叔,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要是晌午饭大家吃不上肉,我唯你们是问!”
林大河和张老三不敢再多说,揣着钱,领着几个汉子,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跑。
剩下的人,站在原地,看着林墨,眼圈又一次红了。
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娘,转过身去,偷偷用衣袖抹着眼泪。
这年轻人,是真把他们当人看,当亲人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