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里的寂静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李明的手指还悬在控制台上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那里。陈明远缓缓收回望向观测窗的目光，转向主屏幕。那个陌生的符号依然悬浮着，像一颗凝固在时间中的恒星。
“备份数据。”陈明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全部加密等级提升至最高。”
服务器阵列的嗡鸣声突然变得急促。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量子信道涌向地球轨道。在距离地球表面三万六千公里的同步轨道上，数据中心的主服务器亮起警示灯。
“传输完成。”李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数据已抵达‘方舟’。”
陈明远点头，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符号。它似乎在微微脉动，像一颗遥远的心跳。
地球轨道数据中心“方舟”内部，警报声此起彼伏。
年轻的数据分析师丽莎·杨从工作站前猛地站起，撞倒了手边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无菌地板上蔓延，但她浑然不觉。她的眼睛紧盯着主显示屏，那里正显示着从GSS-1传来的数据流。
“上帝啊......”她轻声自语。
数据中心的负责人罗杰斯博士快步走来，花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什么情况？”
丽莎指向屏幕：“GSS-1传回了......无法解析的数据。系统自动触发了最高级别的安全协议。”
罗杰斯的目光在数据流上停留片刻，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立即通知科学理事会。启动紧急程序。”
十二小时后，地球科学理事会紧急会议厅。
陈明远站在全息投影前，投影中旋转着那个神秘的符号。台下坐着科学界最顶尖的头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同程度的震惊与怀疑。
“这就是我们接收到的全部。”陈明远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厅中回荡，“它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数学或语言体系，但显示出明确的信息结构。”
一位白发苍苍的物理学家举手提问：“你如何确定这不是某种自然现象？”
“因为它回应了我们。”陈明远调出另一组数据，“在我们发送基础数学序列后，它返回了更为复杂的拓扑结构。这是一种对话。”
会议厅里响起一片低语。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一群身着深色西装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神情冷峻的中年女性——联邦科学部部长伊莲娜·沃森。
“陈明远教授。”她的声音如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根据联邦最高安全条例，我正式宣布GSS-1数据为潜在威胁信息。所有相关数据将被封存于中央保险库，等待进一步评估。”
陈明远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柱爬升。“部长，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发现......”
“也可能是最危险的。”沃森打断他，“在完全理解其性质之前，我们不能冒险。”
中央保险库位于日内瓦地下五百米处，由三层独立供电的力场和五十厘米厚的合金墙壁保护。当GSS-1数据被导入保险库核心服务器时，整个科学界已经分裂成两个对立的阵营。
“熵派”以沃森部长为首，主张谨慎至上。他们在媒体上不断强调未知风险，引用历史上因贸然接触未知文明而毁灭的古代社会作为警示。
“信息派”则聚集在陈明远周围，认为这是人类进化的关键契机。他们在学术期刊和网络平台上发表联名信，呼吁立即展开深入研究。
这种分裂很快蔓延到政治领域。
联邦议会大厦的圆形会议厅内，争论已经持续了六个小时。
“我们面对的是完全未知的存在！”熵派议员汉斯·格鲁伯用力拍打着讲台，“历史告诉我们，傲慢是文明灭亡的前奏！”
信息派的玛雅·帕特尔议员随即起身：“而恐惧则会让我们错过进化的机会！这个信号可能是高级文明给予的礼物，是知识的钥匙！”
陈明远坐在旁听席上，注视着这场辩论。他能感觉到，决定早已在幕后做出，眼前的争论不过是一场表演。
果然，议长最终敲响了木槌：“根据安全委员会建议，GSS-1数据将无限期封存，直至开发出完全安全的解析方法。”
深夜的日内瓦街道上下着细雨。
陈明远站在联邦科学部门外，任由雨滴打湿他的外套。丽莎·杨从大楼里跑出来，将一把伞举过他的头顶。
“他们封锁了所有访问权限。”她的声音带着沮丧，“连查看元数据都需要三级审批。”
陈明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远处的地下保险库入口。那里现在驻守着整整一个连的联邦警卫。
“教授，我们该怎么办？”
雨声渐大，敲打着伞面。陈明远想起那个符号在屏幕上旋转的样子，想起指尖感受到的微妙能量场。
“数据可以被封锁，但知识一旦被知晓，就再也无法收回。”他轻声说，“他们不明白，真正改变的不是那些数据，而是我们看待宇宙的方式。”
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玛雅·帕特尔议员的脸。
“上车吧，陈教授。”她说，“有些人想见见你。”
轿车穿过雨中的街道，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建筑前。帕特尔领着他们穿过几条走廊，进入一个隐蔽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陈明远认出其中几位是科学界的重要人物，还有几位是持不同政见的议员。
“欢迎来到‘普罗米修斯’。”一位白发老者走上前来，“我们都是相信知识应该被共享的人。”
陈明远环视房间。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那种对未知的渴望，对真理的追求。
“你们想做什么？”他问道。
老者微笑：“取回本应属于全人类的东西。”
就在此时，陈明远的通讯器震动。他低头查看，是李明从深空监测站发来的加密信息。
“新信号。不同频率。需要你回来。”
陈明远抬头，与房间里的每个人对视。雨声透过墙壁隐约传来，像是遥远的鼓点。
分裂已经形成，震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