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发鬼那带着残忍玩味和不容置疑的“懂事”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嗤嗤作响的余音,狠狠烙印在林清源和王胖子已然被绝望浸透的灵魂深处。那高举过顶、象征着彻底放弃抵抗的双手,此刻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每一寸肌肉都因极致的屈辱和无力而微微痉挛,却又不得不僵硬地维持着这屈辱的姿态,在这片弥漫着血腥、焦糊与死亡气息的废墟之上,显得无比刺目。
赤发鬼那随意挥动的手势,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周围那些早已饥渴难耐、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暴戾光芒的玄阴宗僵尸们,发出一片如同鬣狗争食般的、混杂着兴奋低吼和残忍狞笑的嚎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上!
首当其冲的,是几乎已经油尽灯枯的王胖子。两名体型格外魁梧、浑身肌肉如同铁铸、脸上带着残忍快意笑容的玄阴宗头目,显然对王胖子之前那石破天惊的悍勇和防御力记忆犹新,此刻见他放弃抵抗,更是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恶意,猛地扑了上来!
“砰!!!”
左边那名脸上带着交叉刀疤的头目,一记毫无花哨、却凝聚了浑厚阴煞之气的重拳,如同出膛的炮弹,结结实实地轰在王胖子那刚刚褪去石化、布满了蛛网般裂痕和深可见骨伤口的胸膛正中!拳头与血肉撞击发出的沉闷巨响,甚至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噗——!”王胖子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猛地向后一仰,一口压抑不住的、混杂着大量暗红色内脏碎块和泡沫的浓稠血箭,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色弧线!他本就到了崩溃边缘的身体,如何还能承受这等重击?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笼罩,那双因愤怒和痛苦而布满血丝的小眼睛,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般骤然熄灭,只剩下空洞和死寂。他那如同山岳般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膝盖一软,伴随着又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骨骼错位声响的痛哼,“轰隆”一声巨响,如同半座山峰倾颓,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砸得身下的碎石和瓦砾四散飞溅,烟尘弥漫。他粗重地、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令人心悸的血沫喷溅声,却连抬起头的力气都已经丧失。
“胖子!!”林清源心脏骤缩,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从胸腔炸开,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哪怕只是挡在王胖子身前!但他脚步刚动,左右两侧立刻各有一名玄阴宗僵尸如同鬼魅般贴近,两只冰冷、带着污浊煞气的手掌,如同铁箍般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关节和手臂!那力量之大,让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给老子安分点!小杂种!”右侧那名獐头鼠目、气息阴冷的僵尸厉声喝道,同时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一记蕴含着阴柔暗劲的肘击,狠狠撞在林清源的左侧腰肋!
“呃!”林清源闷哼一声,腰肋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肾脏都被这一击打得移位,一股腥甜瞬间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下去。左臂的旧伤和后背那狰狞的伤口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击和身体的剧烈反应而被狠狠牵扯,传来一阵阵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痛楚,让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只是猛地转过头,用那双仿佛凝结了万古寒冰、却又燃烧着无声烈焰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名动手的獐头鼠目僵尸,那眼神中的冰冷与死寂,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那獐头鼠目的僵尸被林清源这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寒,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升,随即便是被冒犯的暴怒,他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在林清源的腿弯处:“狗东西!还敢瞪你爷爷!”
林清源腿一软,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险些直接跪倒在地。但他右腿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和对屈辱的本能抗拒,硬生生在这踉跄中重新稳住了身形,摇晃着,颤抖着,却依旧顽强地站立着。尽管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要淹没他的意识,但他的脊梁,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不肯就此弯下。
“哼,倒是有点硬骨头。”赤发鬼慵懒而带着一丝讥诮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僵持,“不过,骨头再硬,碎了也就软了。别浪费时间,赶紧给他们戴上‘嚼头’!那胖子的手脚,用‘镇山锁’,他那身蛮牛力气,别让他缓过劲来再闹事。至于这个林清源……”赤发鬼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珍贵的猎物,在林清源身上逡巡,最终定格在他那完好的右手和灰白色的能量残余上,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用最高规格的‘封灵铐’,重点照顾他的双手和丹田。老子可不想在路上,被这只小老鼠莫名其妙咬一口。”
“遵命!赤发鬼大人!”周围的玄阴宗僵尸齐声应和,声音中充满了谄媚和迫不及待。
两名僵尸粗暴地将跪倒在地、意识模糊、只能发出微弱呻吟的王胖子如同拖死狗般拽了起来。他们拿出两副看起来就异常沉重、通体由暗沉陨铁打造、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镇压符文、闪烁着不祥乌光的镣铐——正是专门用来对付力大无穷之辈的“镇山锁”。没有丝毫怜悯,他们用近乎野蛮的力道,将王胖子那粗壮得如同常人大腿般的手腕,以及肌肉虬结的脚踝,死死地铐进了镣铐之中。镣铐合拢的瞬间,上面的镇压符文骤然亮起一道凝实的乌光,一股如同山岳压顶般的沉重力量场瞬间生成,将王胖子周身那本就微弱不堪的煞气波动,彻底镇压、禁锢!王胖子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极其微弱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烂泥般软倒下去,只能由两名僵尸一左一右,如同架着货物般,才勉强没有瘫成一团。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手持着另一副更为精巧、却散发着更加阴冷刺骨气息镣铐的僵尸,走到了林清源面前。这副名为“封灵铐”的刑具,通体呈现出一种吞噬光线的哑光黑色,似乎是由某种能够吸收和禁锢能量的稀有金属锻造而成,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锁扣的结构也显得更加复杂和精密。
“把手伸出来!别让爷爷们动手!”之前那名獐头鼠目的僵尸厉声催促道,脸上带着施虐般的快意。
林清源面无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自己那只完好的、此刻却感觉重若千钧的右手,以及那只依旧麻木刺痛、活动极其不便的左臂。手臂上之前战斗留下的伤痕和血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咔嚓!咔嚓!”
两声清脆、冰冷、带着金属特有质感的咬合声,如同丧钟般响起,敲打在林清源的心头。
封灵铐那冰冷刺骨的铐环,牢牢地锁住了林清源的双腕。在铐环彻底闭合的瞬间,林清源浑身猛地一颤!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阴寒、带着强烈侵蚀和禁锢特性的异种能量,如同无数条冰冷的、带着吸盘的毒蛇,瞬间从镣铐内部钻出,沿着他手臂的经脉穴位,疯狂地向着体内钻探、蔓延!这股能量所过之处,他体内那本就残余不多、如同溪流般的灰白色能量,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瞬间变得凝滞、晦涩,运转速度慢了何止十倍!甚至连他下意识试图调动、维持最基本感知的热感视觉,都感到脑海深处传来一阵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的剧烈刺痛,那独特的视觉能力瞬间变得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污渍的毛玻璃,几乎难以视物!
这还仅仅是开始!
另一名僵尸拿着封灵铐的另一部分——一个碗口大小、中心镶嵌着一颗如同微型黑洞般不断缓慢旋转、散发出诡异吸力的漆黑晶石的金属圆环,脸上带着狞笑,粗暴地、狠狠地按在了林清源小腹丹田的位置!那位置,正是尸丹所在,一切力量的核心!
“嗡——!”
圆环触及皮肤的刹那,林清源只觉得整个身体,不,是整个灵魂都猛地一颤!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专门针对阴煞能量核心的吸力和禁锢力场,以那黑色晶石为核心,如同一个无形的牢笼般骤然扩散开来,将他整个丹田区域死死封锁!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内那枚作为力量源泉的尸丹,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旋转的速度变得如同蜗牛爬行,与外界的能量联系、与自身经脉的能量流转,几乎被彻底切断、隔绝!
这一刻,林清源才真正意义上,从一个挣扎求存的战士,变成了一个力量被剥夺、特殊能力被压制、甚至连基本行动都因手腕上沉重镣铐而受到极大限制的——囚徒。
那名獐头鼠目的僵尸似乎对林清源之前那冰冷的眼神依旧耿耿于怀,见他被彻底铐住,脸上露出一个解气的狞笑,又狠狠在他背后推了一把:“走!磨蹭什么!”
林清源被推得一个趔趄,脚下踩到一块尖锐的碎石,钻心的疼痛从脚底传来,但他只是身体晃了晃,依旧顽强地没有倒下。他稳住身形,没有回头去看那施暴者,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沉重,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曾经承载了他们所有希望、温暖与坚守,如今却已化为一片焦土与废墟的茶馆。
老周那枯瘦的身影依旧无声无息地倒在远处的角落,被坍塌的梁柱和碎石半掩着,生死不明,如同被遗忘在历史尘埃中的枯骨。破碎的门窗如同被挖去眼珠的空洞眼眶,绝望地凝视着这片被黑暗吞噬的天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被赤发鬼像拎着一件没有生命的战利品般,随意提在手中的苏小婉身上。她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脖颈和手腕处被阴煞火焰锁链灼烧出的伤口皮肉翻卷,焦黑与鲜红交织,触目惊心。她的小脸苍白得如同初雪,没有一丝血色,只有胸口那微不可察的、几乎停滞的起伏,证明着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生机尚未完全断绝。
王胖子被两名僵尸粗暴地拖拽着,沉重的镇山锁与地面摩擦,发出“哐啷……哐啷……”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在这死寂的废墟中传出老远。他低垂着头,面容被散乱的头发和血污遮盖,完全失去了意识,如同一个被拆散了所有零件的破旧玩偶。
结束了吗?
清平茶馆,他们在这冰冷黑暗世界中的唯一港湾,他们用生命去扞卫的信念象征,就这样……彻底倾覆,化为乌有了吗?
一股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和空寂,将林清源的心脏紧紧包裹。但在这令人窒息的冰冷与绝望的最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名为“生存”与“复仇”的星火,却在顽强地抗拒着彻底的湮灭。
只要还活着,只要这口气还在,就还没有到真正的终点。哪怕前路是更深、更黑暗的地狱,哪怕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带走!”赤发鬼志得意满地看着眼前这三个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战利品”,尤其是感受着林清源身上那被“封灵铐”彻底禁锢、再无一丝威胁的能量波动,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征服感和残忍快意的灿烂笑容。他像摆弄玩具般晃了晃手中提着的苏小婉,率先转身,迈着轻松的步伐,向着茶馆外那更加浓郁、仿佛蕴藏着无尽恶意的夜色中走去。
林清源和王胖子被身后的玄阴宗僵尸们粗暴地推搡着、驱赶着,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踏出那象征着庇护与毁灭界限的破碎门洞,外面是更加深沉、仿佛连月光都被吞噬的黑暗。曾经或许熟悉的街巷、建筑轮廓,此刻在眼中变得扭曲而陌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杀机。
他们,就这样彻底束手就擒,如同坠入蛛网的飞虫,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押解向那未知的、注定充满了痛苦、屈辱与黑暗的命运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