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蓝线还在动，像活的一样爬向石碑原来的位置。我靠着岩壁站着，左手掌心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红莲刃横在胸前，刀尖对着那片隆起的泥土。
星图在我胸口闪得更快了。
空气里传来一丝极细的声音，像是布帛被慢慢撕开。我没有转头，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两股寒气从背后直扑而来，速度太快，几乎贴着皮肤才被察觉。
我猛地向前倾身，右臂发力将红莲刃向后反撩。金红色的光从经脉里炸出来，顺着刀身喷涌而出。双匕首撞上这层光晕，被弹开寸许，只在我后颈划出两道浅口。
血流了出来，温的。
我转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张大胖站在我面前，嘴角咧到耳根，眼睛眯成缝，手里握着两把滴着黑水的短匕。他的围裙还在，油渍斑斑，可那笑容根本不是他平时的样子。
“你偷吃我酱肘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他开口，声音却干涩得不像话。
我没答。只是盯着他。
这张脸太熟了。我们一起在厨房翻过丹药，在外门躲过执事追打，他挨罚时我还往他碗里塞过馒头。可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他。
红莲之力还在体内奔涌。我感觉到善念核心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提醒什么。
眼前这个“张大胖”的动作有破绽。他说话时肩膀不动，脚底没有压地的实感。而且——他右手小指缺了一节，那是三年前炼丹炸炉留下的伤。可现在的手，完整无缺。
是假的。
我抬手，红莲刃斜指地面，刀锋上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笑得更开，举起匕首就要扑上来。
我不等他动，直接挥刀斩出。
金焰顺着刀势冲出去，撞上他的身体。火焰缠上去的瞬间，我看到一层薄雾从他皮下渗出，像是被高温逼出来的毒气。他的脸开始扭曲，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灰白色的筋络。
但他还在笑。
直到整个人被烧成灰烬，那笑声才断。
飞灰散开时，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很淡，混在焦味里几乎察觉不到——是情蛊残留的气息。和之前幻月用的那种一样。
我的心沉了一下。
这不是结束。
眼角余光扫到上方岩缝。那里有一片阴影在缓缓移动，像水波一样荡开。我立刻低头，同时向左跃出三步。
就在刚才站的地方，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他倒挂在岩壁上，全身裹在黑袍里，只露出下半张脸。苍白的下巴，干裂的嘴唇。右手握着一把窄刃匕首，刀尖垂着一滴血。
那血是青色的。
我认得这种颜色。
杜凌菲受伤时，灵力外泄会染上这样的色泽。她的冰晶剑阵一旦破裂，血液就会带上寒毒反噬的痕迹。
这人刚去过她那里。
他落地没有声音，黑袍边缘扫过地面，像风吹过枯草。匕首抬起，对准我。
我没有后退。
“你是谁？”我问。
他没回答，反而笑了。笑声低哑，像是喉咙被割过很多次。
“你以为杀了我的分身，就赢了？”他说，“我只是来送信的。”
我握紧红莲刃。刀柄已经被汗水浸湿。
“什么信？”
他抬起左手，另一把匕首出现在掌心。两把刀交叉胸前，忽然用力刺进自己的腹部。
我愣住。
他咳了一声，身体却没倒下。反而从伤口里涌出大量黑雾，迅速扩散开来。那些雾带着刺鼻的味道，碰到岩石就冒出白烟。
我屏住呼吸，后背贴上岩壁。红莲之瞳自动开启，视野里的雾气立刻显出流动轨迹。它们不是乱飘的，而是按照某种规律在旋转，像是在拼一幅看不见的图。
雾越来越浓。
忽然间，空中浮现出一幅地图。线条清晰，标注分明——七大据点，其中一处赫然标在灵溪宗腹地，写着“内应已伏”。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微微收紧。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宗门内部早就被人渗透。可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要特意伪造一个陷阱？
红莲之瞳还在运转。我看清了雾气边缘的符文，那些标记歪歪扭扭，像是临时刻上去的。真正的信息不在图上，而在雾本身的走向。
它在模仿星轨。
和我胸口的星图同频，但节奏慢了半拍。就像是故意让人记住，又怕被人看穿。
这是诱饵。
他们想让我记下这张图，然后顺着线索去找。可一旦我信了，识海就会被种下烙印。就像之前的幻境一样，一步步把我引向死局。
我闭眼，用善念核心守住神识。再睁眼时，已经想通了。
真正的情报藏在雾的源头。
我转身，红莲刃猛然劈向地面星图交汇点。刀锋落下，整片山谷嗡鸣一声，蓝线剧烈震颤。那些毒雾像是被牵引，猛地向中心聚拢。
在即将凝聚成团的刹那，我看到了。
雾中浮现一行古篆：**弑神令源，堕神渊底**。
字迹一闪即逝。
紧接着，所有毒雾自燃起来，化作青紫色火焰，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没留下。
风重新吹进谷口。
我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左手伤口还在流血，右臂因灵力消耗有些发抖。红莲刃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鬼刹已经没了。
可我知道，他不是目标。
他是用来测试我的。看看我会不会因为杜凌菲的血而乱了阵脚，会不会因为灵溪宗的危机失去判断。他们想逼我冲动，想让我犯错。
但我没有。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转动了一下。星图在我胸口微微发烫，频率变了。
不再是指引。
是在预警。
我抬头看向深渊方向。那边黑得看不见底，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醒来。
红莲刃缓缓离地，我迈出一步。
第二步还没落地，眼角忽然瞥见地上一道反光。
低头。
是一枚小小的金属片，混在灰烬里。形状像半个齿轮，表面刻着数字：**3**。
我蹲下捡起它。
指尖刚碰到，它就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