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太心里嘀咕着,想着等她回到家后,定要好好教训那几个儿媳妇一场,免得等这不在家,她们就称起霸王了!
她心里一边骂着,一边暗暗嫉妒这女扒手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有个白给她送钱的老奶。
怪不得一个女人能有钱买红烧肉吃呢。
花老太撇撇嘴,显然也相信了女扒手的说辞。
毕竟这钱上还有名字呢,想来小偷也没这么有远见,还能知道第二天会有对质。
她满含怨气地瞅了隔间的众人一眼,心里的憋屈溢于言表。
而女扒手见花老太没听出她暗指的潜义词,嘴角轻轻翘起。
啧,这给她送钱的老奶可不就是冤大头花老太吗?
这么容易就相信了,看来她说话还是挺有一套的啊!
花老太和女扒手面对面,一个翻白眼,一个偷笑,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事已至此,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了,这节车厢,起码这个隔间,没有小偷的存在~
这是花老太亲自鉴定的结果。
但就算这样,她还有点不依不饶,她的钱丢了,这找不到源头,那得有人出气吧。
这出气筒当然是笑得嘚瑟的女扒手了。
花老太不管不顾地骂了一通,言语中尽是羞辱。
“呵,你个女同志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将来不还是便宜了别的男人。”
“也不知道你奶是不是临到死了老糊涂了,不给自己儿子,给你这个外人,真是白瞎了那么多钱。”
“还不知道省着点,有了钱就开始造败,你配单吃一份红烧肉吗?那红烧肉是你这个女人能吃的吗?”
“家里爷们干活这么累,你都不知道心疼?”
“这么多钱,我看早晚被你全吃进嘴里,然后又从下面拉出来,都是浪费!”
花老太顶着一张刻薄的嘴脸,说出的话也是让人不喜。
她一个外人,对别人钱的占有欲倒是不轻,别人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还指点起来了。
从女扒手这有仇必报的样子来看,就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
花老太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女扒手可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德,她眼里只有两种人,贱人和正常人。
显然花老太就属于贱人那一类。
“老鸡婆,你脑子是不是出生时跟着胎盘一块丢了?”
“我的钱,我为什么不配吃红烧肉?我等会下了车,不仅要吃红烧肉,还要吃大肘子呢,怎么样,就气死你!”
“你也是个女人,居然还能说出来这种话,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地主家的余孽,裹小脚的布都被你缠脑袋上了。”
“你说女人不配拿这么多钱,那你呢,你哪来的钱被偷?该不会是自说自话贼喊捉贼,目的就是抢别人口袋里的钱吧!”
女扒手嘴一张就跟机关枪一样直突突,这接二连三大逆不道的话,都给花老太整懵了。
她在家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试问哪个儿媳妇敢这么跟她说话?
就连在她们那条巷子里,周围邻居也少有跟她叫板的。
这女扒手真是胆大包天!
“我呸!你个贱蹄子,跟老人家说话这么冲,我看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谁家敢要你这样不服管教的儿媳妇啊?反正是倒贴我家我都不会让我儿子娶你!”
花老太找不到能拿来攻击女扒手的点,只能咒她嫁不出去。
但没想到,女扒手根本不吃这套。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
“能嫁到你家的,估计上辈子也是做了挖人祖坟的大缺德事,不然,要是什么都没做过还嫁到你家,摊上你这么个老虔婆,那得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我为什么要嫁人?我一个人吃的好穿的好,为什么要跟你一样去给别人当牛做马?”
“你骨子里就是下贱,就想着去伺候别人!好日子不过非要自讨苦吃,活该一把年纪长成这死出!”
女扒手一顿输出,把周围人都看呆了。
姜清妤也是,她看着女扒手连连惊叹,没想到这个年代就有这么清醒的思想,直接少走几十年弯路啊!
真是让人另眼相看。
秦晏看着姜清妤眼里满是对女扒手的赞赏,他有些欲言又止。
这玩意儿可不兴学啊,不是谁家都适用的!
秦晏抱着怀里的小今安,脑补出了一场抛夫弃子的大戏,越想越入戏,越想越害怕。
他不敢再踌躇,赶忙带着小今安凑到姜清妤面前,企图唤起她残存的爱意。
“媳妇儿,咱家不一样哈,我来伺候你!”
“我不是那种自大无能的狂妄男人!”
秦晏和小今安一大一小两副相似的眉眼突然出现在姜清妤面前,再加上这话,一瞬间让她没整明白是咋回事。
但看着秦晏时不时朝女扒手那暗瞥的一眼,还有些忿忿不平的样子,姜清妤终于跟他的脑回路对上了。
她不由得好笑地接过小今安,悄悄勾了勾秦晏的手,以示安抚。
她欣赏归欣赏,但又不是盲目跟风。
倘若遇到的不是秦晏,她或许跟女扒手是一样的选择吧。
但,没有倘若。
他俩的插曲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这边乘警已经开始下结论了。
“行了,既然没有什么发现,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一个火车上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挨个给你问个遍。”
“而且,说不定那小偷早就在前面的站点溜下车了,再找也不会有个结果,只能是浪费时间。”
乘警说着,看了眼花老太后就准备离开。
而花老太也知道没办法,她再嚣张无赖也不敢耍到乘警头上去啊。
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渐渐消散,独自吞下这个闷亏。
气憋在心里属实不痛快,可在场也没有能让她发泄的存在,花老太只能憋屈地掀开被子蒙头躺在床上,揪着被角诅咒那个该死的小偷。
就连她那个大孙子嘴里嚷嚷着‘饿’,她也不管了。
钱都丢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花老太这边总算没了一开始的炫富心理,她甚至都在反省,是不是她太高调了,这才导致小偷从她一上车就盯上她了?
花老太的心思,女扒手可不管。
她即将到站,准备要下车了呢。
这回干的这一票得了不少钱,家里的几个小孩也总算能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了。
是的,她家里有六个女孩,但都不是她生的,她们跟她一样,是被人收养的。
这个年代里,大多都是重男轻女,有些人家穷,养不起孩子又想生个男孩,那只能将无意生出的女孩弃养。
她是,她收养的几个女孩也是。
她们无父无母,在一起组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庭,彼此依偎取暖。
没人爱她们,她们可以自爱。
女扒手是被一个孤寡的老奶奶收养的,在很早之前老奶奶就因为身体不好去世了,所以,女扒手选择继承老奶奶的善举,在她走后,自己又收养了其他的弃婴。
老奶奶没钱,所以女扒手没上几年学就停了,不是老奶奶不愿意供给了,而是女扒手自己不愿意读了。
奶奶年纪大了,靠捡破烂才攒了那么点钱,女扒手不想让这钱浪费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何必再花那些个冤枉钱呢。
女扒手早早辍学,一开始跟着老奶奶一起捡垃圾,后来老奶奶年纪大了,她就自己出去捡垃圾,养活她们娘俩。
她从来不觉得捡垃圾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但来钱不高,所以女扒手出门在外闯荡时,走了歪路。
她学会了小偷的那套,或许也是有这个天赋吧,在自己摸索中,她偷东西从没被逮到过。
但,她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偷的。
老奶奶身体力行地教导过她,要做个好人。
她虽然记在心里,但也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认知。
老实本分的是好人,不偷;偷奸耍滑,拿家里钱酗酒赌博的是坏人,可偷;没钱的穷苦人家,不偷;刻薄的老太、打女人的男人、不讲理的职工、爱占便宜的小人,这些,只要让她逮到机会,那必然要把他们偷个精光!
她知道自己算不得一个好人,也不觉得自己能够一直嚣张下去,但对找不到工作,又有孩子要养的她来说,能坚持到哪算哪吧。
她拿着偷来的钱,给老奶奶送了终,又供着其他女孩读书。
老奶奶包括女孩们,都不知道这些钱的来源,只以为是她正经工作得来的。
小偷也算是一份工作吧,她自认是个‘以恶制恶’的坏人,但女孩们却不能像她一样,她会尽力给她们提供良好的环境,也会教导她们好好爱自己,直到她被抓进去之前。
女扒手揣着兜里的百来块钱,心里想着‘又能让女孩们多读几年书了’,不由得步伐轻松起来。
在她踏出车站的那一刻,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