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暗金光芒如同风中残烛。
叶尘尝试引导它在经脉中多运行一个小周天。
但那股新生的力量沉重如山。
每一次推动。
都像是在泥沼中拖行千钧巨石。
不仅速度缓慢。
更伴随着经脉被异物刮擦的尖锐痛楚。
丹田处那片由暗金纹路勉强维系的核心。
传来阵阵沉闷的悸动。
仿佛随时可能再次崩裂。
他不得不停下。
额角已布满细密的冷汗。
这种恢复速度。
远远跟不上外界变化的脚步。
营地里的喧嚣并未因夜幕降临而停歇。
反而在黑暗中发酵。
争吵声。
哭泣声。
还有伤员压抑的呻吟。
交织成绝望的协奏。
几个原上民围住了负责分发饮水的尘民。
指责他们私藏配额。
推搡间。
水罐摔在地上。
珍贵的清水渗入干裂的土地。
瞬间消失无踪。
“都住手!”
马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推开人群。
挡在双方之间。
壮硕的身躯在摇曳的火光下投下沉重的阴影。
“看看你们周围!噬极兽就在外面!我们只剩下这点人手。
还要内斗吗?”
“内斗?”
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原上民冷笑。
“马克队长。
哦不。
现在没什么队长了。
你看看这些尘民。
他们凭什么和我们分一样多的水?凭他们能挖矿?现在连灯塔都没了!”
“你!”
被指责的尘民青年气得浑身发抖。
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死死攥着拳头。
就在这时。
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了嘈杂。
“凭我。”
白月魁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围。
她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依旧苍白。
但眼神锐利如初。
手中那柄古朴的长刀并未出鞘。
只是随意地顿在地上。
“谁有异议?”
没有人大声喘气。
那疤痕上民嘴唇动了动。
最终在白月魁毫无波动的目光下低下头。
默默退回了阴影里。
绝对的力量。
在秩序崩坏的末世。
依旧是最直接的语言。
然而叶尘注意到。
在白月魁握刀的手指关节处。
泛着用力过度的苍白。
她看似轻松的震慑。
同样消耗着本就不多的精力。
深夜。
临时指挥所——一个稍大些的帐篷里。
镜南将最后一点能源棒接入简陋的探测仪。
屏幕上的光点闪烁不定。
“根据胥童小队带回来的数据和叶尘之前的感应。
那片区域的猩红素浓度还在缓慢上升。
而且……能量流动模式很奇怪。
不像之前那种无意识的弥漫。
更像是有规律的……脉动。”
“脉动?”
马克皱眉。
“像心跳?”
“类似。
但更复杂。
而且范围在扩大。
按照这个速度。
最多三天。
就会波及到我们营地边缘。”
镜南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我们的防御工事根本挡不住那种规模的侵蚀。”
帐篷内一片沉默。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叶尘盘膝坐在角落。
大部分心神依旧沉在体内。
与那艰涩的暗金能量搏斗。
闻言。
他缓缓睁开眼。
“不是脉动。”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它在吸收周围的能量。
生命源质。
猩红素。
甚至……地脉中残存的微弱灵气。
然后吐出更精纯、但也更危险的……东西。”
叶尘努力描述着那种模糊的感应。
“那片区域下面。
可能不止是玛娜生态的重组。
我感觉……有某种‘意识’正在苏醒。
或者……被吸引过来。”
“意识?”
镜南的脸色变了。
“像之前的……”
“不一样。”
叶尘打断她。
“玄玑是污染的核心。
是疯狂的扩张。
而这个……更‘饥饿’。
也更……‘古老’。”
他找不到更准确的词。
识海中的魔枢“岳”在提及“古老”二字时。
似乎又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白月魁一直沉默地听着。
此刻忽然开口:“能确定位置吗?核心。”
叶尘摇头。
“我的神念无法深入。
只能模糊感应到大致方向。
而且……越靠近。
那种‘吸吮’的力量就越强。
神念会被拉扯。
很危险。”
“必须有人去确认。”
白月魁站起身。
语气不容置疑。
“胥童。
碎星。
准备一下。
天亮前出发。”
“月魁姐。
你的伤……”
胥童忍不住道。
“死不了。”
白月魁已经抓起放在一旁的刀。
“叶尘。
你留下。
尽快恢复。
营地需要你那‘不一样’的力量坐镇。”
叶尘看着她。
没有坚持。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
跟去也只是累赘。
他点了点头。
重新闭上眼睛。
将全部心神投入到与体内那片废墟和新生的暗金能量的磨合中。
必须更快。
必须……掌控它。
后半夜。
营地短暂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但一种无形的焦灼弥漫在空气中。
比噬极兽的嘶吼更让人窒息。
叶尘独自坐在营地边缘一块断裂的金属构件上。
远离了人群的喧嚣。
他摊开手掌。
再次尝试凝聚那暗金能量。
这一次。
他不再追求运转周天。
而是将能量极度压缩在掌心方寸之间。
米粒大小的暗金光芒缓缓旋转。
周围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弯曲、被吸入。
形成一个微小的视觉黑洞。
一股沉重而锋锐的意蕴散发开来。
连他坐着的金属都发出了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看”着这缕能量。
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特质——魔枢的冰冷死寂。
自身本源的微弱生机。
还有白月魁剑意残留的纯净锋锐。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在道基崩碎的废墟上。
被强行糅合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
危险。
却蕴含着某种极致的力量。
他尝试着。
将一丝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暗金光芒的中心。
刹那间。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的、狂暴的吸扯之力传来。
仿佛要将他那缕神念彻底吞噬。
与此同时。
一种冰冷的、漠视一切的“视角”顺着神念反馈回来。
他仿佛通过这缕能量。
“看”到了营地中那些沉睡幸存者体内微弱流淌的生命源质。
如同黑暗中的点点萤火。
充满了……“食物”的诱惑。
叶尘猛地切断了神念联系。
掌心暗金光芒一阵紊乱。
险些溃散。
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心脏剧烈跳动。
魔枢的掠夺本性。
并未消失。
只是被暂时压制。
融合在了这新生的力量之中。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逐渐稳定下来的暗金光芒。
眼神复杂。
这条歧路。
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
天边。
泛起一丝鱼肚白。
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也预示着。
未知的危机正在加速逼近。
白月魁带着胥童和碎星。
身影消失在晨雾与废墟交织的朦胧之中。
叶尘收回目光。
将掌心那点暗金光芒缓缓按向身前的地面。
没有声响。
没有爆炸。
被他手掌覆盖的那片沙土。
无声无息地下降、压实。
表面覆盖上一层冰冷的、金属般的暗沉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