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滋——”
刺耳的、仿佛金属在玻璃表面剧烈刮擦的警报声,穿透了灯塔厚重的合金隔板,一声急过一声,像是垂死巨兽锈蚀内脏的最后痉挛。这是能源管网过载的警告,夹杂着邪能侵蚀管道时特有的、令人牙酸的低频振荡。整个灯塔,这座悬浮于污浊云层之上的最后人类堡垒,正像一个罹患恶疾的病人,在不可见的侵蚀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临时指挥中心,原本用于协调物资调度的光屏,此刻正疯狂闪烁着猩红与惨白交织的扭曲数据流,那是「禁灵法阵」在邪能持续压迫下呈现出的重力异常和能量逸散参数。镜南站在主屏幕前,纤长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她冰冷的声线没有丝毫波动:“c-17区至c-23区隔离壁失效,邪能浓度上升至阈值37.8%。通知星火部队,放弃c区外围,固守b-4至b-9节点。”
她的命令通过加密信道传递出去,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些对灵力科技尚且一知半解的工程师,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都为之灼痛的压抑。邪能,那被污染、猩红化的灵气,正如同无孔不入的毒液,缓慢而坚定地蚕食着灯塔的根基。
而在灯塔下层,远离指挥中心喧嚣的一处被临时划定为“净化节点”的仓库内,气氛同样凝重。
叶尘静静地躺在一块铺设着简易隔绝符文的金属板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他体内的金丹悬浮在近乎枯竭的丹田中央,色泽黯淡,表面布满了细微的、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的裂纹。先前在地髓核心,为稳定那古老封印而耗尽丹元施展“封”字仙纹,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本源灵力。
白月魁盘膝坐在一旁,原本凌厉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涣散,眉心处一道细微的雷纹若隐若现,那是她强行催动未完全掌握的雷法对抗封印逸散力量时留下的反噬痕迹,神魂如同被细密的针不断穿刺,传来阵阵钝痛。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叶尘,紧抿着唇,右手无意识地按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仓库内并非只有他们两人。几名最早跟随叶尘、体内已凝聚出微弱气感的尘民——如今星火部队的骨干,正沉默地守在入口处。他们的眼神交织着担忧、崇敬,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叶尘是他们的指引者,是这片绝望废土中唯一的光。若这光熄灭了……
就在这时,叶尘胸前,那枚早已碎裂、本应化为齑粉的「星骸道种」残留位置,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这感觉并非来自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近乎沉寂的识海深处。
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虚无中,叶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极度的虚弱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仿佛整个存在都要被这无尽的空虚同化、分解。
【警告:宿主生命源质(灵力)水平低于维持阈值。】
【金丹本源受损度:71.3%。】
【末法修仙系统核心协议…尝试连接备用能源…】
冰冷的、类似系统提示的意念碎片在他意识中划过,但很快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点微光,在他识海的核心亮起。
那是一块温润的、呈现混沌色泽的玉珏虚影——宗主心玉。
这块得自星殒殿深处,承载着上古宗门最后传承,并已悄然融入他识海的心玉,此刻正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光芒。光芒并不强烈,却稳固地照亮了识海的一隅,驱散了部分令人窒息的黑暗。
心玉的光芒中,流淌出一些模糊的、断续的片段。并非具体的图像或声音,而是一种…感觉。是清冽的灵气涌入经脉的舒畅,是御剑九天、斩破云霄的恣意,是面对浩瀚星海、探寻大道根源的宁静与渴望……
这些属于上古修仙鼎盛时期的“记忆碎片”,如同甘泉,浸润着叶尘干涸的灵魂。那并非力量的直接灌输,而是一种存在本质的提醒,一种对抗当前这被污染、被扭曲世界的“纯净坐标”。
外界,白月魁猛地抬起头。
她并没有感知到叶尘体内具体的变化,但她身为地面最强战士的直觉,让她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极其微弱的“异常”。空气中那令人灵魂灼痛的邪能背景辐射,似乎在叶尘身体周围,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暂时性的“平静点”。
她站起身,走到叶尘身边,俯身仔细探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依旧微弱。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在灯塔最顶端,那被查尔斯彻底掌控、并已转化为猩红神殿核心的区域。
查尔斯——或者说,深度融合了玄玑意志的某种存在——正站立在巨大的、由扭曲能量管道和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符文构成的“魔枢”之前。他额头上那道「熔金疤痕」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不断汲取着从下方灯塔各处汇集而来的、混杂着人类恐惧与生命源质的邪能。
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视线仿佛能穿透层层甲板,落向叶尘所在的方向。他那双已非人类的眼睛里,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混合着嘲弄与贪婪的弧度。
“垂死的挣扎…还是…回光返照?”他低语着,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无谓的抵抗。你的道,你的灵…终将成为迎接‘祂’完全苏醒的…最美祭品。”
魔枢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共鸣。
而在灯塔的阴影之外,广袤而危险的地面上,被猩红素笼罩的玛娜生态网络中,一股更庞大、更恐怖的意志似乎也因为这微不可察的波动而躁动起来。无数噬极兽仰天发出无声的嘶吼,它们猩红的眼瞳齐齐望向灯塔的方向。
血魔老祖,或者说,知晓自己另一重身份“玄玑”的古老邪修,并未因星殒殿封印的暂时稳定而退缩,反而被更深层的恶意与计划驱动着。
叶尘的昏迷,并非故事的暂停,而是风暴眼中,更为激烈的暗流开始涌动的信号。
他识海中那一点由宗主心玉燃起的微光,能否在这片充斥着锈蚀回响与灵魂灼痛的末日废土上,重新点燃金丹大道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