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翩翩站在山崖边,手里拿着半幅泛黄的图纸。
她回头望了一眼,眼神清澈。
“祁煜,我相信你一定能回来。”
我向前一步,魂体刚要触碰到她的衣角,那张图突然自燃。火苗不是从边缘烧起,而是自中心炸开一道裂痕,像被无形的手撕成两半。她整张脸扭曲变形,南宫寒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
“找够了吗?”
我没有退。
紫檀木戒在指尖震得发烫,龙脉的气息顺着足底涌上来,压住那一瞬间袭来的神识冲击。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她,这只是记忆里的残影,是南宫寒提前埋下的陷阱。但他低估了一件事——我能借脉一息,只要脚下有龙气,百里之内谁动了心念,我都听得见。
而此刻,风翩翩的心跳还在。
就在那火焰吞噬图纸的刹那,我捕捉到她指尖微微一颤。那是真实的反应,不属于幻象。她想护住这张图,哪怕记忆被篡改,本能仍记得它的分量。
画面倒流。
山崖重归寂静,夜风卷着雾气掠过石台。风翩翩重新站定,手中紧握卷轴,绿裙下摆被风吹得微扬。她低头看着图,声音很轻:“这图能帮你找到灵枢容器的秘密。”
我站在三步之外,没敢再靠近。
上一次我走近一个女人的记忆,结果是娜娜命蛊离体,险些魂散。这一次,我不敢赌。
可我已经没有退路。
我闭眼,将一缕残魂顺着曾与她肌肤相触的地方渗入——那是在三年前的雨夜,她为我挡下一记毒针,肩头破皮,血染了我的袖口。那一晚我没多看她一眼,只当她是又一个送上门来的情劫棋子。
现在我才明白,她是最早看清我命运的人。
魂念融入记忆的瞬间,我听见她心里说:“你救过我弟弟,我这条命早就该还给你。但你要找的答案,不在江湖,而在地底。”
她抬手,将半幅图缓缓展开。
纸面斑驳,墨线勾勒出断裂的山脉走势,几处关键节点用朱砂点明,其中一处画着双龙交首的符号,旁边写着两个小字:“胎藏”。
我心头一震。
灵枢容器不是人造之物,而是借龙脉地气孕育而出的活体命格。师父当年以“龙母之心”融合凡胎造出我,正是依托这处地穴。而这图,就是开启胎藏之地的钥匙。
我还未细看,耳边风声骤起。
南宫寒的虚影从崖外踏空而来,黑衣翻飞,手中无剑,却有一道煞气凝成的刃光直劈图纸。风翩翩反应极快,罗盘飞出,在空中旋成一圈符纹,硬生生将那一斩偏移半寸。
可还是慢了。
刀气擦过图角,整张纸从中裂开,一半瞬间化作灰烬随风飘散。她死死攥住剩下的部分,指节泛白,嘴角溢出一丝血。
“你毁不掉。”她盯着虚影,声音冷静,“另一半在我手里,谁也拿不走。”
南宫寒冷笑:“你以为他还能醒来?一具被夺舍的尸体,一个困在冰棺里的魂,你也信他会回来?”
“我信。”她说,“哪怕天下人都不信,我也信。”
话音落下,记忆开始崩塌。
我猛地抽身,魂体退回回廊深处,胸口一阵闷痛。紫檀木戒裂开的缝隙更深了,像是随时会碎。但我顾不上这些。
现实中的风翩翩还活着,那半幅图也还在。
我顺着魂印牵引,冲向夹缝空间。
她跪坐在一座古老阵纹中央,身下符文黯淡,罗盘躺在膝前,表面布满裂痕。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角不断有血丝渗出,可双手仍紧紧抱着一张焦边的图纸。
我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起眼,目光涣散了一瞬,随即聚焦在我身上。
“你……终于来了……”她喘着气,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她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图纸上。血雾弥漫的瞬间,她双手将图按进我掌心。那动作干脆利落,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刻。
“拿着……就算死……我也要护你周全。”
图纸触碰到我魂体的刹那,整片空间嗡鸣一声。龙脉气息奔涌而入,无数信息在脑海中炸开——断裂的山川、错位的地气、沉睡的命格节点,还有那一处被掩埋在千丈岩层下的地穴入口。
胎藏之地。
我的出生之处。
也是终结一切的地方。
可就在我接收信息的瞬间,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图纸反噬而来。南宫寒的咒文缠上我的魂脉,像毒蛇般往核心钻去。他想顺着这根线,反向追踪龙脉节点,彻底锁死我的复活之路。
我立刻催动金手指,脚下地穴微震,龙气翻涌。百里内所有人的真名、心绪、命格破绽尽现眼前。我故意让几处无关紧要的地气波动放大,扰乱信息流向,掩住图纸传递的真实轨迹。
然后,我将残魂寄于风翩翩心口。
她的呼吸微弱,心跳断断续续,可意识尚存。我借她的眼睛去看,借她的耳朵去听,确认一件事——
南宫寒不知道全图在哪。
他只知道有人藏了线索,却不知另一半早已毁去,真正的秘密只存在于风翩翩临终前的交付之中。
我收回残魂,切断连接。
不能久留。南宫寒已经察觉我在追溯五女记忆,下一个陷阱只会更狠。
我转身欲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
“祁煜……”
我停下。
她仰着头,嘴角竟浮起一丝笑:“别回头……你要是回头,我就舍不得了。”
我没动。
她说:“答应我……一定要活着……走出那口冰棺……”
我点头。
然后一步步退入记忆回廊深处。
魂火在身后拉出一道微光,像一条未断的线。
下一段记忆已经开始浮现——白衣少女跪在莲灯前,手中捧着一盏将熄的魂火。
云溪的记忆,要开启了。
我刚要迈步,紫檀木戒突然剧烈震动。
戒面裂痕蔓延,一丝龙气从中泄露,被远处黑暗吞噬。我低头看去,地面阵纹中,有一道极细的血线正缓缓移动,朝着风翩翩的方向延伸。
那是南宫寒留下的追踪咒。
他已经知道这里了。
我抬脚踩断血线,尘屑飞扬。
魂火重新稳住。
我继续向前走。
风翩翩吐出最后一口气时,眼角滑下一滴泪。
那滴泪落在图纸残留的角落,恰好盖住“胎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