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的手指还抓着我的掌心，力道很轻，但确实是在动。她的眼睛睁开了，虽然眼神还有些散，可我能感觉到她在看我，在认我。
我没有松手。
其他四个人的脉搏还在往下沉，但不是没有反应。清月的指尖开始回暖，绾绾呼吸重了些，娜娜嘴里发出一点声音，风翩翩的罗盘指针一直指着我，没偏过一次。
我知道刚才那法子有用。
不是靠术法，也不是靠龙气，是她们还记得我。
楚凡和媚萝站在门外，我没让他们进来。屋子里太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我不想被打断。
我把云溪的手轻轻放回被子外，指尖仍贴着她的手腕。然后重新把手搭在其余四人的脉上。这一次，我不再乱送记忆，得有顺序，得一层一层来。
昨夜我试的是最深的那些事——挡剑、炼蛊、献祭。那是她们为我付出的极限。但现在看，光靠牺牲唤不醒她们全部意识。云溪能睁眼，是因为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别忘了我。” 那不是命令，是请求，是怕被抛弃的害怕。
所以第一步，得从“信任”开始。
我闭上眼，先想清月。
第一次见她是在雪地里，她被人追杀，倒在灵枢阁门口。我扶她起来时，她盯着我看很久，才说了一句：“你不怕我是陷阱？” 我当时笑了一下：“你要真是陷阱，我也认了。” 她没再问，就这么信了我。
我把这段回忆慢慢送进去。
几息之后，清月的眉毛动了一下。
有效。
接着是绾绾。她第一次见我，是在南疆毒林外。她穿着红衣，手里拿着蛊盅，问我敢不敢喝她炼的东西。我说敢。她倒了一杯黑水，我一口喝了。她愣住，说：“你不怕死？” 我说：“你不会让我死。” 她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真心笑。
记忆送进去后，绾绾的嘴唇抖了一下，像是要说话。
再来是娜娜。合欢宗的人本不该信谁，但她第一次见我就扑进我怀里，笑着说：“哥哥，你终于来了。”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是我。她说：“梦里见过你十次，每次你都救我。” 那时候我觉得她是装的，现在想，也许她真信了。
娜娜的手指突然蜷了一下，喉咙里滚出一个音：“……祁煜。”
风翩翩最容易想起。她把半幅龙脉图交给我那天，天在下雨。她站在我面前，头发湿了也不管，只说：“我相信你能用好它。” 我问她凭什么信一个刚认识的人。她说：“因为你看图的眼神，不像在找力量，像在找答案。”
她的手指又蹭了蹭罗盘边缘，这次动作比之前大。
最后是云溪。
她话最少，可我记得她说过一句最重的话。那天我在祭台前昏迷，醒来时她在哭。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我说怎么会。她抓着我的手说：“那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记得我们。”
我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送进她识海。
云溪的眼角又滑下一滴泪。
不是血，是眼泪。
我睁开眼，看着她们的脸。五个人都有了反应，不只是生理上的，是意识在挣扎，在回应。
“外识为引”，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是靠外人施法，也不是靠阵法牵引，而是让她们自己认出我，想起她们为什么要等我回来。
只要这份认知还在，情劫就压不住她们。
但我不能停。
信任只是第一层。接下来是动情。
我开始翻更深的记忆。
清月为我挡下那一剑时，脸上没有恨，只有急。她倒下去的时候还在喊我的名字。我冲过去抱她，她抓住我的衣领说：“你要是敢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把这句话送进她的命格线。
清月的手突然抬了起来，抓向空中，像是想拽住什么。
绾绾那边，我想起她咳着血把逆命丹塞进我嘴里的样子。她说：“吃下去，不然我白练了。” 我不肯，她直接咬破自己的手指，混着药一起喂进来。那时候她心口发烫，我知道是因为我留下的印在烧。
记忆一送，绾绾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嘴里吐出几个字：“快……吃了它……”
娜娜最简单。她每次见我都扑过来，抱着我不撒手。有一次我问她：“你真的喜欢我？” 她仰头看着我，眼睛亮得像星子：“不喜欢你会每次都来找你吗？”
她现在就在低语：“哥哥……别走……别丢下我……”
风翩翩那晚守了我三天。暴雨砸在屋顶上，她一直坐在旁边，手按着我的额头。有人劝她去休息，她说：“他还没醒，我不能睡。” 最后一天夜里，她靠着墙睡着了，可我的手一动，她立刻惊醒。
我把那个雨夜的画面送进去。
她的手指突然抓紧了罗盘，指节泛白。
云溪最安静。但她点燃魂灯前，回头看我那一眼，我一直记得。她没哭，也没笑，就是看着我，然后说：“你要好好活着。”
我把这一幕反复送入。
她的眼皮一直在抖，呼吸越来越快，像是要醒来。
可就在这时候，我胸口一闷，一股热流冲上来。
我低头，嘴角又溢血了。
反噬还在。
我不是在救人，是在拿命换时间。
但我不能停。
动情之后，是牺牲。
清月斩南宫寒左臂时，眼里没有犹豫。她挥剑的那一刻，心里想的不是疼，是我能不能活下来。
我把那一刻的画面送进去。
她整条手臂突然抽搐了一下，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来。
绾绾炼逆命丹，每炼一炉折寿三年。她一边咳血一边记配方，说：“只要他能醒，十年我也愿意。”
她现在脸色更白了，呼吸断断续续，可唇角居然微微翘了一下。
娜娜被夺舍后，意识被困在深处。可她还在喊我的名字。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呢喃：“祁……煜……救我……”
我把那段记忆送进去。
她突然睁开了眼。
只睁了一下，又闭上了。
但那是真的睁开了。
风翩翩画归魄图时，耗尽精血。最后一笔落下时，她晕过去了。我抱着她，听见她梦里还在念：“一定要回来……一定要……”
她的手突然抬起来，指向我。
云溪燃灯祭命，魂灯灭了，她也该死了。可她的心跳还在，微弱得几乎探不到。师父说这是执念撑着，等一个回应。
我把所有记忆收拢，全部灌进她识海。
“云溪。” 我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我回来了。”
她的眼皮剧烈颤动。
然后，缓缓睁开了。
这一次，她看清了我。
她的手慢慢抬起来，颤抖着，碰上我的脸。
我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她嘴唇动了，声音极轻：“你……回来了。”
我点头。
“没……骗我？”
“没骗你。”
她的眼泪又落下来，可这次她笑了。
我转头看其他四人。
清月的手还在抓空，绾绾在喘气，娜娜嘴唇微动，风翩翩的手指还在指着我。
她们都在往回走。
我还撑得住。
只要她们还没全醒，我就不能倒。
我把手重新放回她们腕上。
下一阶段，执念。
我要让她们记住，她们不是为我牺牲，是为自己争一个结果。
我开始送最后一波记忆。
清月挥剑时心里想的是：“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背负所有。”
绾绾炼蛊时咬牙说：“这仇，我陪你报到底。”
娜娜被控制时拼命挣扎：“我不是傀儡，我是爱他的。”
风翩翩画图时默念：“信你一次，赌上性命也值。”
云溪点燃魂灯前最后想的是：“如果这就是结局，至少我爱过。”
一段一段，送进去。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云溪的手一直握着我。
清月的手终于不再抓空，慢慢垂了下来，可指尖还在动。
绾绾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呼吸稳了些。
娜娜突然叫了一声：“祁煜！”
风翩翩的手缓缓放下，可罗盘指针依旧对着我。
我知道她们听到了。
也都记得。
我抬头看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油灯早就灭了。
我嘴角的血还在流，擦都懒得擦。
还差一点。
只要她们都睁开眼，就能活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再送一波记忆。
这时，云溪的声音又响起来，很轻，却清晰。
“你……伤得很重吧？”
我没回答。
她手指收紧：“别……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