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翩翩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纸灯笼。
可这声音落下的瞬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不是龙脉的震动，也不是地底传来的回响。是她们的心跳，重新跳动在我耳边。五根线，原本已经断开的命格连接，此刻又有了微弱的波动。
清月第一个动了。她睁开眼，视线直接落在地上几乎看不见的影子上。她没说话，只是慢慢跪下来，伸手去碰我的手。她的指尖穿过我的手掌，什么也没抓住。
她咬了下嘴唇，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你说过……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下，落在地面时发出轻微的响声。那滴泪穿过了我的魂雾，竟让我的残影停顿了一瞬。
娜娜紧接着扑了过来。她跪在地上，双手抱住我的肩膀，整个人贴上来。我能感觉到她的温度，但她抱到的只是一团虚影。
“你答应陪我去合欢峰看桃花的！”她哭出声，“不准走！你不能走！”
她的身体在发抖，语气像孩子一样固执。我听得到她心里的声音——不是恨，不是怨，是怕。她怕我又一次消失，怕那些夜里偷偷喊我名字的记忆，最后只剩一场空。
绾绾站了起来。她没哭，也没扑过来。她只是盯着我看，眼神从迷茫到清晰，再到一种狠劲。她抬起手，用指甲划破指尖，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她要画符。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用自己的血续我的命，哪怕再折三年寿命。
风翩翩却拉住了她手腕。
“别。”她说，“他不需要血。”
绾绾抬头看她。
风翩翩看着我，声音很轻但很稳：“他需要的是我们知道——他不是工具，不是少主，他是祁煜。”
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清月低声说：“我们记得。”
娜娜抽着鼻子，点头：“我记得你说的话，记得你骗我，也记得你救我。”
绾绾把流血的手指按在心口，闭了下眼：“我也记得。你说我不值得哭，可你不知道，我早就想为你哭一次了。”
风翩翩松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蹲下。她把罗盘放在地上，双手捧起，贴在自己胸口。
“龙脉图只画了一半。”她说，“另一半，我要和你一起走完。”
我听到了。
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
云溪一直没动。她坐在玉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眼角还有泪痕，但脸上没有悲伤。她忽然笑了，很轻，像是回应某种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朵小小的莲花虚影。那是魂灯的残念，是她燃尽自己换回来的那一丝执念。
她把那朵花轻轻放在我胸前。
它没有穿透我，而是贴住了。
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的魂体颤了一下。原本快要散掉的影子，竟然亮了一点。
我没说话，但我笑了。
我想告诉她们，我很暖。
外面的战鼓又响了。
比刚才更急，更近。
北岭的方向传来爆炸声，火光映在密室入口的石壁上，一闪一闪。江无夜他们还在守着，谢辞的暗器应该快打完了，林深点燃的火墙估计只剩灰烬，沈川的斧头说不定已经卷刃。
可我现在顾不上这些。
我倒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魂体还是在消散，只是速度慢了些。五女围在我身边，没人离开。
清月抓着我的衣角，像之前那样。
娜娜靠在我旁边，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困了。
绾绾盘腿坐着，手里捏着蛊盅，时不时看我一眼。
风翩翩把罗盘收进袖子里，坐在我头边，手指轻轻拨开我额前的黑发。
云溪抱着膝盖，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你说你也心动过。”她忽然开口，“那够了。”
我眨了下眼。
她笑了：“我燃灯的时候就知道值得。现在你看见了，我们也看见了。这就够了。”
我努力想抬手，想碰她的脸。
可我的手刚抬起来，就散成一片光点。
她们都看到了。
清月抓紧了我的衣角。
娜娜一下子坐直了：“别散！再撑一下！一定有办法的！”
绾绾猛地站起来：“南宫寒死了，萧景琰还没死透，你不能现在走！你走了谁替我们报仇？谁带我们走下去？”
风翩翩没说话，但她把手按在地面，指尖渗出血来。她在画阵，想用风水局强行留住我的魂。
云溪却摇头：“不用留了。”
我们都看向她。
她看着我，声音很平静：“他已经回来了。不是靠法术，不是靠龙脉，是靠我们记得他。这就够了。”
我看着她。
我想说点什么。
我想说对不起，说谢谢，说你们都傻，说我也舍不得。
可我说不出来。
我的影子越来越淡，呼吸感越来越弱。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离开这个世界。
但我不怕了。
清月的眼泪滴在我脸上。
娜娜握住了我的手指，哪怕只能握住一点点。
绾绾坐下来，靠着我肩膀，说：“等我把南宫寒的骨灰炖了，端给你喝。”
风翩翩靠在我另一边，轻声说：“等天亮了，我带你去看日出。”
云溪把手放在我手心，笑着说：“你说你也心动过……那我就不算白来这一趟。”
我闭上眼。
我觉得我还能听见她们的呼吸。
还能感觉到她们的体温。
还能闻到风翩翩袖子里淡淡的香，娜娜发间的甜味，绾绾身上残留的药气，清月剑柄上的铁锈味，云溪指尖的凉意。
我没有动。
我不想走。
外面的鼓声还在响。
一道火光从门外射进来，照在石壁上，晃了一下。
风翩翩突然抬头。
“有人来了。”她说。
清月立刻站起身，寒霜剑出现在手中。
娜娜扶着墙站起来，脸色还有些白。
绾绾把蛊盅挂在腰间，眼神冷了下来。
云溪没动，但她掌心的莲花再次浮现。
我睁着眼，看向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边。
她穿着九霄凤袍，袍角沾着血。
她走进来，目光扫过五女，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还剩多少时间？”她问。
没人回答。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我的脉。
她的手指很冷。
“还有一刻。”她说，“再不行动，他就彻底没了。”
清月开口：“您有办法？”
白若璃没说话。
她解开凤袍外襟，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简。玉简通体漆黑，上面刻着一条盘龙。
“这是我当年封印的半道龙髓。”她说，“能续魂，但代价是施术者十年修为。”
她看向五女：“谁愿意替他接？”
五双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她们都没退。
她们都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