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王熙凤好说歹说哄得贾母欢心,就要准备告辞,便见林珂自外面进来。
“坏了,怪道老太太今儿这么好说话呢,敢情是想让老娘做说客!”
凤姐儿见这场景哪里不知道贾母打着什么主意?想来是又有什么难办的事情要求珂兄弟,寻思着她自个儿说不过,就让自己来帮着劝告。
她方才刚刚得了老太太的好儿,眼下还真没别的办法,只能帮着劝劝林珂了。
林珂也注意到了王熙凤,却也没多做什么,仍自先见过贾母,才随口招呼了下凤姐儿。
别人知不知道是另一回事,他表现的太嚣张总是不好的。
“不知老太太找我有何事?”林珂最近就没来见过贾母,他本就不是贾家亲戚,以前是为了金钗才来贾母这里刷存在感。如今攻略的差不多了,也懒得听贾母唠叨。
贾母不答,却先问他:“鸳鸯离开有一阵儿了,珂哥儿怎现在才来?”
林珂微微皱了皱眉,他之前确实和鸳鸯对过口供,但没想到贾母真这么问了,难不成真把自个儿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
“鸳鸯说她先去了潇湘馆,许是因着妹妹染病,她才多留了会儿吧。”
林珂看了眼贾母,却见她面上表情不像兴师问罪,反倒满是关切,顿时心下明了。
自己真是格局小了,这段时间一直把贾母当作敌人,揣测她心思时也好从恶意方面考虑,实在是冤枉了她。
真要说起来,他自己才像是反派。贾母又不知道自个儿打着什么主意,在她视角里自己算是同一阵线的盟友。黛玉那边已经出了变故,当然不会希望自个儿也出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贾母竟然是在关心自己?
林珂回想着从初次见面到如今的种种经过,好像还没见过贾母关心自己,竟还有点儿感动。
贾母不知他这人一肚子坏水,叹了口气说:“早听你师娘说玉儿身子骨弱,这么些日子来都没出什么问题,还以为调养好了,不想仍是染了风寒。”
林珂心道这可不是单纯的身子弱,那晚他虽不在,但后来从其他丫鬟那儿到听到别的姑娘都好好加了衣裳,偏黛玉嘴硬不怕冷,才最终导致了今日的状况。这其中有多少是她自己谋算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林珂主观上还是认为这是黛玉自己的手笔。他想想就生气,为了不和贾宝玉见面,有必要这么作践自己么?要是真伤了身子,到哪里去弥补?
其实他真的冤枉黛玉了,黛玉再怎么也不会摧残自己身体来避开麻烦。她最是自信,才不会怕贾宝玉纠缠。至于为何染了病,那就真是嘴硬带来的报应了。
等林珂冷静下来定能明白其中缘由,只是他如今就在贾母面前,总会下意识地往不好的方向想。
贾母仍在心疼黛玉,继续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倒是没怎么出过毛病,都是宫里太医开的调养法子。你两个舅舅也是有孝心的,什么好药都不曾吝惜,不要钱一般买回来。我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免不了积留下来,正好也能帮玉儿调养调养。”
许是想到了被流放千里的贾赦,也可能是忆起往年荣国府的辉煌,贾母不由得湿了眼眶。
再怎么说也是位老人,何况方才还在关心自己,林珂也为之动容,笑道:“老太太福泽深厚,是有大福运的,自然疾病难侵。”
至于几个后辈就不好说了。
这时林珂疑惑地看向王熙凤,心道这时候不该是她讲各种好话逗贾母开心么,怎今儿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原来王熙凤一脸为难,意味难明的盯着他。
林珂疑窦更深,莫非在自己来之前,贾母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
然而始终不见王熙凤反应,却是贾母先恢复心情,笑道:“原来有个凤哥儿,嘴上涂了蜜似的,净会说好话。如今你也不差她多少。”
不等林珂回答,贾母继续说:“什么福运、荣泽,都不过是虚话罢了。倘若是真的有福之人,又怎会......唉,我如今老了,许多事情管不到,只希望你们这些小的都能好好的,和和气气,之后相互帮衬着,老婆子我就算闭了眼也安心啦!”
这时候凤姐儿反应过来了,忙道:“老太太这话可说的不对,我们这些小的本就都很和气,都仰仗着老太太呢。老太太就是家里的主心骨,跟那军队里的主将一样作用大,而且看着少说还有一百年呢!”
贾母心道你和珂哥儿倒是好得难舍难分,可我的宝玉往后又要哪个帮衬?却笑道:“要真是再活个一百年,岂不成老妖怪了?”
王熙凤便顺着说:“什么老妖怪,要说也是老神仙!是大寿星呢!”
哪怕明知别人只是在恭维,也没哪个老人家不喜欢听吉祥话的。贾母自然也不例外,此刻笑得合不拢嘴。
但她也没忘了自己的本来意愿,同林珂道:“明儿就是七夕,虽是姑娘们的节日,同样也是巧姐儿那丫头的生辰。难得佳节,不妨在凸碧山庄聚个宴?”
王熙凤顿时明了,聚宴也好过节也罢,完全没必要跟林珂说的。能让贾母特意找他商量,显然是为了别的事。
比如方才说的亲情话题,许是想着趁机让贾宝玉也能进园子逛逛。
王熙凤深感好笑,其实原来林珂是答应能让男子白日进园的,毕竟他自己也要进去厮混。
结果贾宝玉并不满足,要知道晚上才是行宴的最好时刻,他哪儿能舍了这好机会?贾母最宠这个孙子,自然和他站在一处。
因此林珂便不高兴了,他奶奶的老子自个儿都不敢夜宿,你还想晚上赖着不走了?这大观园可是他建的。
再加上后来抓到了茗烟和卍儿偷情,他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倘若园子里也出了这种事情(当然他脸皮厚,不把自己算进去),岂不坏了姑娘们清誉?
被自个儿调戏调戏也就罢了,左右他是要负责的。可若是因着别的事坏了名声,到时候哪怕自己能硬来,那些大臣肯定要借此弹劾,责备自己不能将不清白的姑娘纳入后宫的,岂不让人烦心?
于是林珂干脆舍了脸皮,除了贾兰都别进去了。但他自己还是要去偷香的,也不知贾宝玉后不后悔。
贾兰那小子倒也乖觉,每每只会在回府那一天拜见一次李纨,随后便以要努力进学为由,去绮霰斋和贾宝玉作伴。
但贾宝玉哪里会沉下心读书?十日里有一日在绮霰斋就不错了,因此多是贾兰自个儿在那里。
林珂既然做了人家便宜爹爹,当然也要做出姿态来。每次贾兰回府时他也会过去指点指点功课,当然他的造诣说不定还比不过贾兰。
而贾兰也不在乎,他想从林珂这儿学的其实是武术,为此一口一个“珂叔”叫的可亲热了。
林珂便教他如何打磨身子,只可惜有一次教他俯卧撑时给李纨撞见了,被她红着脸狠狠责骂一通。
想起李纨后来知道她错怪别人时羞愧的脸色,还有后来赔罪时用力晃动的腰肢,林珂不免神游天外起来。
“珂哥儿?”贾母见他一直不回话,反倒是一脸痴相,生怕他也癔症了,忙道:“我想这不如就在明日聚上一聚,让宝玉他们也进园子一起乐呵乐呵?”
说罢又给王熙凤使眼色。
王熙凤心下虽有纠结,但其实更偏向贾母一些。
一来她刚得了贾母宽宥,否则这种丑事被传出去,浸猪笼的就只有她一个。
二来她自己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刚嫁入荣国府时就和贾宝玉以及宁府的贾珍父子、贾蔷走得很近,也未曾特意避讳什么。因此她始终觉得林珂有些忒小气,让贾宝玉进园子,他还能搅出什么风浪不成?
王熙凤自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觉得只要自己没做错事,那些下人如何乱想又如何?可并非哪个女子都像她一般的,绝大多数姑娘都极珍重名节。
于是王熙凤心里有了主意,便附和贾母道:“可不是么,大家聚在一处才算高乐。难得遇着佳节,又有那样好的景色,可不就得一道儿赏看?大姐儿也说想见见几位长辈呢。”
她知道林珂很宠巧姐儿,便特意把她也搬出来。心道若是惹恼了林珂,事后让他好好发泄就是了,左右自己也不算吃亏。
王熙凤便去看林珂,谁知他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笑吟吟说:“老太太说的极是,不过明儿就是七夕,今日才来商议,会不会仓促之下准备不充分?”
贾母才不管那么多,她要的只是林珂的应允,至于如何筹办准备,那就都是王夫人的事情了。
她忙道:“珂哥儿放心,这种宴会府里筹办过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回了,自然应付的过来。再不济我让凤哥儿来主管,她做事最是得力。”
“老太太这可使不得!”王熙凤忙推辞道,“太太何等能为,自能做的妥帖,我只在边上帮衬帮衬就是了。”
心里却想:开什么玩笑,若是王夫人事先知道,那自己岂不是摘了她的桃子?而王夫人要是压根就被蒙在鼓里,一天时间又如何够用?她才不接这烂摊子呢。
贾母便道:“既如此,你就帮着太太准备好了。”
于是几人各自说定,贾母便不再留他们了,正欲摆摆手让他们离开时,忽然想起什么来。
“珂哥儿,鸳鸯怎没和你一块儿回来?”平时都是让鸳鸯去送的,这时候忽然不见她,真有种缺了左膀右臂的感觉。
林珂暗自撇撇嘴,心道你这时候才发现?
他便按照原先与鸳鸯商议好的说:“鸳鸯说她母亲染了病,自己又没法子帮上忙,只有去庙里上柱香,为她母亲祈福。”
贾母一时噎住,之前鸳鸯有跟她说起过,话里话外有想回去探亲的意思。
但贾母并没有同意,一来她确实离不了鸳鸯,二来也从没听过丫鬟能随意远行回家的道理。
然而此事经由林珂之口说出,那意味就不一样了。
贾母忽然想到林珂这人对身边丫鬟都蛮好的,该不会因为自己把鸳鸯许给他,他就专门来给鸳鸯出气吧?
她和鸳鸯做了许多年的主仆,倒不觉得这是鸳鸯请他来的,多半是林珂自己做的主意。
可贾母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真为了个奴才放鸳鸯回去探亲?这是绝无可能的。
于是贾母只好说:“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不过鸳鸯她老子娘在金陵守府,倒不会少了医生药材。”
林珂从来就没想过贾母会大气的放走鸳鸯,闻言笑道:“老太太能这样对待她家,实在很是亲厚。”
贾母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不免有些恼怒。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哪个主子要如此呵护下人的,她自认做的不错。即便让外人评判,也绝不会说自己刻薄。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这是林珂自己的价值观,她说的话不仅不会有作用,反而会起反效果。
而且也不知为何,贾母总觉得自己对鸳鸯有些亏欠。
林珂与王熙凤出去,王熙凤侧目笑道:“早知道大侯爷对下人极好,没想到连还没过门的小姨娘都这么在乎。”
“呵呵,就算还没过门,怎么说也是有个姨娘名份的。我连你这么个见不得人的都百般呵护,何况是对鸳鸯呢。”林珂冷笑道:“你是被老太太拿着把柄了?怎今儿帮着她说话。”
“什么叫帮老太太说话,我本来就是荣国府的媳妇,还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成?”王熙凤听他把自己说得连鸳鸯都不如,还很生气来着,又听他说对自个儿百般呵护,生出的火气顿时又消了,抛了个媚眼说:“老太太可拿不住我的把柄,不过我倒能拿着你的。”
这妇人熟透了的身子丰腴柔软,林珂自然不会惯着她,哼了一声便大跨步往凤姐儿院方向去。
“许久没见巧儿了,她说不得要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