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小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轧钢厂里却是一年中最热火朝天的时候,生产任务冲刺收官,但更牵动人心的,是一年一度的年终福利发放。
这关乎着每家每户年夜饭桌上能不能见着荤腥,能不能过个肥年。
食堂主任办公室,王水生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手里捏着厂办刚发下来的年终福利分配方案初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猪肉,又是猪肉!永远是福利的大头,也是每年最让人头疼的部分。
方案上白纸黑字写着:计划内猪肉指标,斤。
看上去不少,但轧钢厂上下几千号职工,加上离退休干部、各种关系户,分摊下去,每人也就勉强分个一斤肉,还得是带骨头的。
厂领导们对此自然是不满意的,尤其是今年,李怀德经历了之前的风波,急需一些亮眼的“政绩”来稳固地位和人心。
果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厂办的小干事探头进来,神色紧张:“王主任,李副厂长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王水生心里一沉,掐灭烟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该来的总会来。
走进李怀德办公室,烟雾比他的小办公室还浓。
李怀德脸色有些憔悴,但眼神里透着一种急迫。
“水生,坐。”李怀德没多寒暄,直接指着那份方案,“计划看了吧?斤肉,太少了!根本不够分!工人们辛苦一年,就指着这点油水过年呢!这点东西发下去,不是鼓励,是惹骂娘!”
王水生没接话,静待下文。
李怀德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今年情况特殊,必须得办得漂亮点。我想办法又争取了点资金,你那边,再多搞5000斤!不,最好能搞到8000到斤!总量凑到一万七八,这样看上去才像样!能不能办到?”
再加一万斤?王水生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这年头,计划外的猪肉比黄金还难搞!黑市上价格飞涨不说,量还极少,而且风险极大。
李怀德上下嘴皮一碰,就要他变出一万斤肉来?
“李厂长,这…”王水生面露难色,“计划外的肉,太难了。价格高不说,根本没那么多货。而且这量太大了,目标太显眼,万一…”
“没有万一!”李怀德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知道你有路子!价格不是问题,厂里可以适当提高采购预算。关键是量!必须足量!而且要快!马上就要放假了!”
他盯着王水生,眼神里带着威逼利诱:“水生,这可是关键时刻。你把这件事办漂亮了,就是给厂里立了大功!领导们都看着呢!以后你的工作,厂里也会更支持。”
王水生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拒绝是不可能的,李怀德现在急需这根稻草,办不成自己没好果子吃。
答应下来,难度极大,但…似乎也是进一步展现能力、捆绑利益的机会。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决断的神色:“李厂长,既然您这么说了,再难我也得试试!我尽量去想办法筹措!但是…”
“但是什么?有什么困难直接说!”李怀德见他有松口的迹象,立刻追问。
“量这么大,运输和接收是关键。”王水生冷静地说,“不能直接从厂大门进,太扎眼。得找个偏僻点的临时仓库,夜里交接。车队的人必须绝对可靠,嘴要严。这边接收、入库、分发,我都得安排最信得过的人,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没问题!”李怀德大手一挥,“这些你全权负责!需要开条子、协调车辆人手,直接找我!我只要结果——一万斤计划外的肉,稳稳地放进福利品里!”
从李怀德办公室出来,王水生感觉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但他眼里更多是兴奋和挑战。
一万斤计划外猪肉?对别人来说是难如登天,对他王水生来说…却并非不可能!
他的底气,来自那个神奇的小世界。
回到办公室,他立刻锁上门,心神沉入系统。
小世界里,经过时间加速培育,那批最早投入的黑白花猪和本地土猪,早已膘肥体壮,数量也翻了不知多少倍。之前他只是零散地拿出来一些改善食堂伙食或者自己食用,从未大规模动用。
是时候派上大用场了!
他仔细清点了一下成年出栏猪的数量,完全足够凑齐一万斤以上优质猪肉。但问题在于如何“洗白”这批肉。
他立刻开始行动。
首先,他以南易研究新菜谱需要尝试不同食材为由,让采购员田明开着食堂的板车,去郊区的几个公社转了一圈,象征性地收了几十斤“样品”猪肉回来,走了明面的账。这是为了制造一个“正在多方寻找货源”的假象。
然后,他通过自己的关系网,联系上了一个据说能搞到“大宗紧俏货”的掮客(其实是他暗中控制的一个白手套),双方在厂外“偶然”碰面,讨价还价,最终“敲定”了一笔高达一万斤的计划外猪肉交易,价格比市价略高,但仍在可接受范围内。
这个过程,他故意让李怀德安排的协调人员“无意中”得知,以显示自己确实在努力办事,并且遇到了“靠谱”的渠道。
最关键的一步,是找仓库。他在离厂区较远、靠近城乡结合部的地方,通过一个不起眼的中间人,租下了一个废弃已久的旧仓库,地方偏僻,但通路尚可,适合卡车进出。
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王水生亲自带着由李怀德特批、绝对可靠的两辆卡车和几个心腹司机,悄悄驶向了那个旧仓库。
仓库里漆黑一片,只有手电筒的光柱晃动。
当王水生打开仓库大门时,连他自己都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了——
借着车灯和手电光,可以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片白花花的猪肉扇子!肥瘦相间,品质极佳,散发着肉腥气。
数量之多,堆得像小山一样!
那几个司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倒吸凉气!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猪肉堆在一起!
“王…王主任…这…”带队的老司机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水生面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他用手电照了照肉品,点点头:“嗯,品相不错。都别愣着了!赶紧装车!动作要快,手脚要轻!今晚的事,出了这个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要是说出去,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
那几个司机浑身一凛,连忙点头称是,不敢多问一句,立刻开始埋头干活。
他们都是李怀德和王水生精挑细选过的,知道规矩。
虽然心里震惊于王主任通天的手段,竟能真搞来这么多硬货,但更多的想法是:跟着这样的领导干活,有肉吃!
众人 忙碌着,将冰冷的猪肉一块块搬上卡车,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
王水生站在寒风中,看着这一切,心里波澜起伏。这一万斤肉,一旦顺利入库,他在李怀德心中的地位将彻底稳固,在厂里的威望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年终福利的大头难题解决,其他零零碎碎的福利品就好办多了。
更重要的是,这笔“交易”带来的巨大资金流(虽然是厂里出钱),通过他那白手套绕一圈,大部分利润将悄无声息地落入他的口袋,成为他未来发展的又一笔雄厚资本。
卡车装满,盖好苫布,连夜悄无声息地驶回轧钢厂。
王水生早已安排南易和刘岚等在食堂专用的小仓库门口接应。同样是 快速卸货,过秤,入库。
当最后一扇猪肉搬进仓库,锁好库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王水生看着账本上那赫然增加的“计划外采购:猪肉斤”的记录,以及仓库里那实实在在的肉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夜未眠,他却精神亢奋。
李怀德得到消息后,一大早亲自来看了一眼,看着那堆满角落的猪肉,脸上露出了真正舒心的笑容,重重拍了拍王水生的肩膀:“水生!好样的!我就知道你没问题!这事办得漂亮!”
消息灵通的厂领导们很快都知道了王水生“神通广大”,竟然真搞来了这么多计划外的肉,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和赞赏。
年终福利分配方案迅速调整,猪肉总量变成了令人咋舌的两万千斤!消息传出,全厂欢腾!工人们奔走相告,今年能过个实实在在的肥年了!
王水生走在厂里,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敬佩和热情。
“王主任!厉害啊!”
“今年可就指着您这口肉过年了!”
“王主任,以后食堂有啥事,您尽管吩咐!”
王水生微笑着点头回应,心里明白,这年关的“肉山”,不仅满足了几千张渴望油水的嘴,更让他自己,稳稳地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地分发其他福利,糖果、花生、带鱼…比起猪肉这座大山,这些都显得轻松多了。
这个年,注定会比往年更加红火,更加肥实。而他王水生,就是那个幕后操盘,一手促成这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