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个傻子,他都能看出来——范金友这是借着公家名义整徐慧珍。
徐慧珍也不是好惹的主儿,继续杵他肺管子。
“范干部,来者都是客。
客人想喝好酒,我这小店哪有不卖的道理?
甭管你腰缠万贯,还是兜里揣俩大子。
只要进了这个门,点上一壶酒,那就是小店的贵客。”她露出一个热络又感激的笑容,看向牛爷,“牛爷,您可是整条街最有面的人。
给小女子评评,是不是这个理儿?”
“嘭…”
牛爷不屑地剜范金友一眼,狠狠拍向桌子,盅里的酒震的差点撒出来。
“没错,就这个理儿。
一个肚子里没二两油的玩意儿,竟然上了大席,真踏娘的晦气。”
自从公私合营开始,小酒馆是街道上第一个响应的。
本以为生意会越做越红火,没想到来了个大尾巴狼。
范金友之所以成为小酒馆的公方经理,就是靠着那张嘴欺上瞒下,“主任,小酒馆答应第一个响应号召,赞同公私合营,可是我帮着劝说的。”
前门街道办的李主任一听这话,当场拍板让他来干这个公方经理。
可惜,这小子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范金友把个小酒馆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要不是还有徐慧珍尽心把持着,早关门歇业了。
“嘿,牛爷,轻点,酒都差点儿撒了。”片爷护住酒壶,忍不住唠叨几句,“我可不像您,兜里瓷实。”
“撒出来的算我头上,”徐慧珍笑着说道。
“徐老板就是敞亮,局气。”
“范干部,多跟人徐慧珍学学,达者为师,不丢人。”
“嘿,瞧他那张脸,跟吃了死孩子似的,哈哈哈哈…”
店里,喧哗声更上一层楼,把范金友当成了一个小丑。
李大炮没有言语,夹起咸菜条尝了尝,眼神一亮,“贾贵,这地儿可以。
咸菜味儿比“六必居”的地道。”
“炮爷,您满意就好。”贾贵殷勤得笑道,“等会走的时候,您给嫂子带一点。”
毫不吹牛的说,李大炮想吃啥,系统就给啥。
但他不想经常这么做。
为此,系统偷偷吐槽,【呸,又当又立。】
“你小子,真是可惜了。”李大炮放下筷子,扫了眼周围的人。
店里的人时不时的瞟向这里,让他有点腻歪。
尤其是范金友阴沉着脸,正死死瞪着他,“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找死。”李大炮低声冷笑。
贾贵耳尖,立马扭头看向身后,火气“噌”上来了。
“你踏娘的…瞅我家爷干啥?”
他往嘴里叨了颗花生米,慢慢嚼着,八字胡一抖一抖的。
“我家爷可没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话刚撂地,店里几乎所有人都咧开了嘴。
“哈哈哈,这位爷说话可真有意思。”牛爷端起酒杯,朝着贾贵高举,“我敬您。”
片爷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算我一个。”
贾贵站起身,朝着牛爷的方向抱拳作揖,“您二位捧了。”
“酒来喽…”
蔡全无掀开厚门帘,从后院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有些年月的酒坛子。
“全无,赶紧的,给客人送过去。”徐慧珍笑着说道,“别让人家久等了。”
“诶诶诶,”
蔡全无嘴里答应着,脚步稳健地向李大炮那桌走去。
店里人的目光都粘上了那坛老汾酒,眼睛眨也不眨。
这样的景儿,在这个年头,可是几乎不常见。
没辙,“越穷越光荣”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有钱人都夹起尾巴过日子,哪敢像李大炮这样嚣张跋扈。
范金友脸色铁青,肚子里冒起了坏水,“还想喝好酒,门儿都没有。”
蔡全无捧着酒,刚打他边上路过,这傻13玩意儿把脚探了出去。
动作很隐秘,几乎谁也没有发现。
“哎呦,”蔡全无被这一绊,整个身子踉跄的向前扑去。
“完了,”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脸上毫无血色。
这坛子酒,他就算每天不吃不喝,也得干小俩月的窝脖,根本就不是他能赔得起的。
徐慧珍右手捂着张圆的小嘴,还没来得及出声,旁人也没回过神来——那酒坛子已经朝着对她心存念想的徐老师头上砸了过去。
“嘎…吱…”
眼看徐老师就要被开瓢,贾贵搡开凳子就冲了上去。
一条右腿擦着徐老师的耳畔,高高抬起。
脚后跟,分毫不差地踢中坛底。
“嗖…”
那坛老汾酒一下子飞到半空,竟然完好无损。
一鼓作气。
贾贵还不等右腿放下,左腿紧绷,猛地离地二尺,将下落的酒坛子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李大炮嘴角微翘,满眼赞赏地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啪…”
掌声由慢渐响,一下子打破了了店里的寂静。
紧接着,回过神来的众人也纷纷叫好鼓掌:
“啪啪啪啪…”
“这位爷,功夫好样的。”
“今晚真是开了眼了,不虚此行啊。”
“徐老师,人家救了你一命,还不快谢谢人家…”
徐慧珍长舒一口气,心彻底放回肚里。
徐老师一头冷汗,身子有些发抖,“这…这位同志,多…多谢。”
他低头抹了把冷汗,正好跟趴在地上的蔡全无对上了眼。
前阵子,他要进小酒馆后院,被这个窝脖拦住,心里一直怨恨。
眼下又添新仇,文化人的修养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蔡全无,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他瞪着眼,朝着‘凶手’就是一顿劈头盖脸,“那么大一坛子酒砸脑门上,我还有活路吗…”
徐慧珍眉头紧蹙,有些不知所措。
旁人对这个窝脖也没产生同情,都做起了袖手旁观。
贾贵把酒放到桌上,抽出扇子一阵呼扇,“行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说两句得了。”
徐老师红着脸,压着火气,“下次小心点,真要出了事,你赔得起吗?”
说完,他朝贾贵点点头,抄起酒杯一饮而尽,向店外走去。
“唉,徐老师,赶明儿再来,我请您喝酒。”徐慧珍快步跟上,满脸歉意,“今儿个让您受惊了,我给您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