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个沉闷而磁性的声音再次从头盔下传来。这一次，声音里不再有初见时的礼貌与疏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
林希的心猛地一颤。她没想到他会回答，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充满了否定与无奈的答案。
“为什么？”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完又觉得自己的追问有些过于冒失和不礼貌。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缓慢的、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的动作，转过了头。那顶漆黑的、反射着微弱光芒的头盔镜面，正正地对准了她。
林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大型的、沉默的猛兽盯住了。尽管隔着一层冰冷的镜面，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的重量，那道目光仿佛穿透了物理的阻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身上。
就在林希感觉自己快要在这沉重的注视下窒息时，他才缓缓地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那片空旷的赛道。然后，他站了起来。他的动作依旧流畅。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林希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机油与冷冽松香的味道。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走下看台，高大的黑色身影很快就融入了赛场边缘的阴影之中，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林希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看台上，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带来一阵凉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握在手中的矿泉水，又抬头看了看他消失的方向，心中那股混乱的感觉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汹涌。他最后那一眼，那句“不能摘”，像两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静的涟漪。
第二天，校庆的狂欢仍在继续。
林希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再次换上了那身银灰色的执事服，戴上了那顶浅金色的假发。镜中的“xi”依旧帅气逼人。
“我的天，希希，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赵琳琳一边帮她整理领口的银色链条，一边夸张地叫道，“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是不是昨晚的赛车太刺激，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差不多吧。”林希含糊地应了一声，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又闪过那个黑色的背影。
今天的“执事咖啡厅”依旧火爆。有了昨天的口碑发酵，一开门就涌入了大量的客人，其中甚至有不少是昨天来过的回头客。林希强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重新进入“xi”的角色。她挂上那副完美的执事式微笑，穿梭在人群之中，点餐、送餐、施加“美味咒语”，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夏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在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后面休息一下？”她墨绿色的执事服衬得她格外沉静，眼中是纯粹的关心。
林希心中一暖，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谢谢你，夏沐。”
夏沐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在之后的工作中，会有意无意地帮她分担一些比较繁重的工作。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让林希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时间就在这种忙碌而又有些恍惚的状态中流逝。临近中午，咖啡厅内的客流量达到了顶峰，几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与周围的喧嚣相比，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林希正端着托盘从吧台走出来，下意识地朝门口瞥了一眼。
不是吧，又来。
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浅咖色的休闲西装外套，下身是熨烫得笔直的深色长裤。他没有戴眼镜，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扫视着店内的一切。他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文尔雅、如同春风拂面般的气息。
是顾言之。
那些原本还在叽叽喳喳兴奋讨论着“执事”的女孩子们，在看到顾言之的瞬间，全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个个都红着脸，激动地捂住了嘴，只敢用眼神疯狂交流。而赵琳琳，作为F4的头号粉丝，她的反应更是堪称核爆级别。
“啊——！”一声细小的尖叫从她口中爆发出来，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手中的菜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颤抖地指着门口的顾言之，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顾……顾……顾学长？！是活的！是野生的顾言之学长啊！”
她这声尖叫虽然细小，但也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顾言之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她身上，他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反而还对着赵琳琳，露出了一个无奈而礼貌的微笑。
“天哪！顾学长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赵琳琳幸福得快要晕厥过去，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要不是旁边的陈默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可能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琳琳！冷静！冷静一点！你现在是执事！”陈默难得地提高了音量，试图唤回好友的理智。
店内的女生们再也矜持不住，纷纷拿出手机，开始偷偷地拍照。
顾言之似乎对这种混乱的场面有些头疼，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目光在店内逡巡，像是在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他看了看那几个还在强颜欢笑努力招揽客人的“女仆”，又看了看因为过度兴奋而快要化掉的赵琳琳。
他没有看林希，只是微微侧过头，像是在思考。
“咳，”苏晓作为店长，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保持了镇定。她快步走到已经进入“宕机”状态的赵琳琳身边，从她手里夺过菜单，然后对着顾言之，露出了一个专业而得体的笑容：“顾学长，欢迎光临。外面人多，不如到里面的包厢坐吧？比较安静。”
“不用了，谢谢。”顾言之的声音温和而悦耳，他婉拒了苏晓的提议，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吧台边一个最不起眼的单人高脚凳座位，紧挨着咖啡机，“我就坐那个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