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映得王久儿脸色惨白,她将脸埋在掌心,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桌角的录音笔转动着,将她断断续续的供述一字不落地记下——那些关于爱与恨、谎言与毁灭的碎片,正拼凑出罗大可死亡的真相。
“他第一次来上礼仪课,穿一身阿玛尼西装,却连刀叉都拿反了。”王久儿的声音带着嘲讽,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我教他怎么用银勺舀汤,怎么在碰杯时让自己的杯沿低于对方,他学得很认真,像个渴望被认可的孩子。”
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在李阳的电脑上跳动,将王久儿的供述与物证链逐一比对:“提及别墅桑拿房时,其瞳孔聚焦点指向左上方——符合回忆场景的特征;描述锁门升温过程时,心率从70次\/分升至110次\/分,皮肤电阻值下降20%——证实其参与了核心作案过程。”
两个技术证物扫描系统同步运行:左侧系统解析了王久儿别墅的电路记录,案发当晚22点至凌晨2点,桑拿房的功率持续处于峰值,与罗大可体内热射病的发作时间完全吻合;右侧系统通过超高模拟画像技术,还原出罗大可在桑拿房内的挣扎轨迹,墙面的抓痕形态与他右手的指甲磨损程度一致。
“他给我买的那套房,在江景壹号,28楼。”王久儿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我以为那是真心,直到他发现我大学时的照片——那时我还没整容,塌鼻梁,肿眼泡,和现在判若两人。”她突然笑出声,“他说‘我娶的是名门闺秀,不是整出来的假货’,转头就去法院告我,说我欺诈,要收回房子。”
罗大可的诉讼材料复印件上,有他亲笔批注的“此女品行不端,涉嫌欺诈”。王久儿的指痕在“欺诈”二字上磨出了毛边:“我去找他理论,他把我堵在玄关,当着那个刚认识的网红的面,说‘你这种整过容的女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恨意像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声音:“那天晚上,我骗他去别墅拿我的东西。他以为我还想挽回,坐在桑拿房里哼着小曲等我。我锁上门,把温度调到最高,听着他拍门、咒骂,直到里面没了声音。”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总说要体面,我偏要他死得最不体面。”
法医中心的走廊里,陈诗羽看着陈志全被刑警带走的背影——他因入室抢劫被立案,脸上没有丝毫怨怼,反而带着一种解脱的平静。“他抢了李秀英的钱,虽然没杀人,也该受罚。”陈诗羽轻声说,却看见秦明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给了陪同的民警。
“这是给李秀英母亲的,”秦明的声音很淡,“老人家在IcU待了半个月,医药费快跟不上了。”他转身走向解剖室,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走廊的阳光,“法律是底线,不是全部。”
陈诗羽捏着信封的一角,突然明白:秦明的公正从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在法理之内,为逝者保留最后一丝尊严,为生者留一线生机。
新月码头的江风裹着雨丝,打在秦明的验尸服上,泛起一层潮湿的凉意。三个蓝色帆布箱并排摆在防水布上,其中一个的侧面破了个不规则的洞,边缘的帆布纤维上沾着暗红色的痕迹——是人体组织残留。
“这是建筑工地用的重型收纳箱,”秦明用镊子夹起一块箱角的泥沙,放在显微镜下,“颗粒里有石英砂和碳酸钙,是采砂场特有的成分。”他抬头望向远处的采砂场,塔吊的灯光在雨雾中忽明忽暗,“尸体被分尸后装入箱子,抛入江中,其中一个箱子在漂流中破损,头部掉了出去。”
珂老蹲在地上,用紫外灯照射箱体:“箱子表面有拖拽痕迹,纤维方向一致——是从同一个地方运过来的。”他指着箱底的轮胎印,“是重型卡车的胎纹,花纹里卡着的沥青颗粒,和采砂场的运输道路成分一致。”
追踪之瞳系统在屏幕上画出蓝色轨迹:“三个箱子的漂流路径经水流模拟,起点均为新月采砂场的码头;结合水务局的监控,案发当晚11点,有一辆无牌照的重型卡车在采砂场码头停留过20分钟。”
陈诗羽的目光突然越过警戒线,落在防波堤的另一端——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子正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他们。雨丝模糊了她的面容,但那挺拔的站姿,让陈诗羽想起秦明提过的那位邻居记者。
“秦老师,那个人……”
秦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女子似乎察觉到被注视,迅速收起相机,转身消失在雨雾中。“查她的身份,”秦明的声音很沉,“她的镜头一直对着我们,不是在拍现场。”
超高模拟画像技术根据远距离拍摄的侧影,快速生成女子的面部特征,与秦明公寓的住户信息库比对——“苏晴,28岁,自由记者,主攻医疗黑幕报道,三个月前入住。”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无影灯将林倩倩的尸块照得惨白。秦明正用镊子拼接被分割的躯干,切口虽然粗糙,却沿着关节缝隙分布。“分尸者懂点解剖学,”他指着肱骨与肩胛骨的连接部,“这里是肩关节的薄弱点,切割时避开了主要血管——不是乱砍的。”
陈诗羽举着放大镜,观察死者左腕的伤口:“六道伤口,三道深及肌腱,边缘有犹豫痕——是割腕自杀的特征。她生前一定很痛苦。”
病理检验报告显示,林倩倩的血液中甲基吗啡浓度高达0.8mg\/L,远超致死量,但器官没有吸毒者常见的纤维化。“不是吸毒,”秦明的手指划过报告上的“鼻腔黏膜萎缩”字样,“是空鼻症。”
他切开死者的鼻腔,暴露出萎缩的鼻甲:“做过鼻甲切除手术,但手术失败了。空鼻症患者会长期遭受鼻腔干燥、呼吸困难的折磨,痛不欲生,需要依赖麻醉药物缓解——甲基吗啡就是她的止痛药。”
林涛的电话在此时响起,背景音里夹杂着铲车的轰鸣:“秦法医,在采砂场的沙堆里找到了!头颅被埋在三米深的沙下,颈部有明显的勒痕!”
头颅被送到解剖室时,秦明立刻注意到颈部的“八字痕”——索沟在颈前交叉,向两侧延伸,边缘有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是自缢死,”他用尺子测量索沟的深度,“力度很大,足以致命。”
“自缢后被分尸?”陈诗羽愣住了,“谁会这么做?”
“为了掩盖自杀真相。”秦明的目光落在头颅的耳道里,“里面有少量泥沙,和采砂场的成分一致——分尸地点应该就在采砂场附近。”
珂老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本泛黄的卷宗:“林队让我查类似案例,还真找到了。”他指着卷宗上的照片,“1973年山林断头案,死者自缢后被砍头抛尸,凶手是为了掩盖死者挪用公款的真相;1987年火车站无头案,死者自杀后被分尸,目的是嫁祸给商业对手——都是为了转移视线。”
李阳的电脑屏幕上,黑客技术已破解林倩倩的身份信息:“林倩倩,29岁,一年前从恒通贸易公司辞职;社保记录显示,她曾在市一院就诊23次,主治医生是张磊——三年前空降的耳鼻喉科医生,因违规手术被停职。”
“张磊?”陈诗羽调出医院的内部文件,“市一院明令禁止开展鼻甲切除手术,因为并发症风险极高。但张磊刚来时为了出业绩,瞒着医院给至少五名患者做了这个手术,林倩倩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的咖啡馆里,苏晴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林倩倩寄给她的信,字迹因疼痛而扭曲:“张医生说手术很安全,可现在我每天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鼻腔,晚上根本睡不着……我去找他,他说‘是你自己恢复不好’,再也不见我……如果我死了,请你一定要查清真相,别让更多人受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苏晴的相机里,存着秦明在码头勘察的照片。她想起林倩倩信里的另一句话:“我把病历副本寄给了法医中心的秦法医,希望他能看懂那些被篡改的数据……”
李阳将所有信息加密群发,郑一民、季洁等专案组成员的终端同时收到提示:【林倩倩系空鼻症引发自杀,分尸者具备医学常识,动机指向掩盖医疗事故;张磊有重大嫌疑,其案发前后行踪待查;苏晴与死者存在信息往来,需核实其调查目的;王久儿案证据链闭合,已移交检察院】。
案发现场字幕技术在屏幕底端滚动:【桑拿房的烈焰烧不尽人性的虚伪,江水中的碎尸藏着绝望的呐喊——当真相被切割,唯有尸体的伤痕,能拼凑出最后的公道】。
解剖室的无影灯下,秦明正将林倩倩的颅骨与躯干拼接。陈诗羽递过一块脊椎骨,两人的指尖在骨骼的断面上轻轻触碰。“她的病历副本,”秦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我收到过,但当时以为是医闹材料,没细看。”
“现在还不晚。”陈诗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我们会找到那个让她走上绝路的人,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像在为逝者哭泣。秦明看着那具逐渐完整的躯体,突然明白:每个破碎的生命背后,都藏着未被倾听的痛苦。而他能做的,就是让这些无声的痛苦,最终化为指向真相的证据。
远处的采砂场塔吊依旧亮着,像个沉默的巨人,守护着江水中尚未被揭开的秘密。那个在码头拍照的记者苏晴,会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吗?张磊医生又在这起案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答案,或许就藏在林倩倩那些被病痛折磨的日夜里,藏在她写给世界的最后一封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