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瞬间，光头男人的身体被苏逸推了进去。那人还没完全清醒，踉跄着往前扑了几步，直到离石棺还有十步远才猛地停下，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地面纹路微微亮起一道暗紫光晕，随即又沉了下去。
没炸，也没机关弹射。
“看来它认人。”苏逸站在门口，声音不高，却稳得像块铁。
陈梦瑶贴着门缝半蹲着，手指在解码器上快速滑动，屏幕闪了几下后突然黑了。“干扰太强，磁场乱成一锅粥。”她抬头，“你真要过去？刚才那道光……不像是欢迎仪式。”
“我不过去，它也会找上门。”苏逸活动了下手腕，掌心残留的沙膜已经褪成灰白，但刚才那一瞬浮现的符文还在他脑子里打转。不是刻的，是“长”出来的，就像皮肤底下有东西在爬。
他往前走。
一步，两步。
空气开始变味儿，不再是霉和尘土混着的味道，而是飘来一股甜腻的香气，像是熟透的果子泡在酒里太久，发酵出了怪味。紫红色的雾气从石棺缝隙里往外渗，像呼吸一样一涨一缩。
镇魂鼎在他识海里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警报，也不是防御启动，更像是……嗅到了什么。
“别急。”苏逸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对谁。
第三步落地时，脚底传来一丝黏感，低头看，地砖上浮出一层薄薄的浆液，正顺着缝隙往石棺方向流。他抬起手，指尖刚碰到那团紫红果肉模样的东西——
啪！
整口石棺炸了。
碎石四溅，一块棱角直接擦过他脸颊，划开一道血口，但他根本没躲。因为就在触碰的刹那，那果子化成了黏稠液体，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每一滴落地都发出“滋”的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按进了雪里。
紧接着，棺底塌陷，黑洞洞的口子张开，上百道扭曲的人影冲天而起，全是半透明的轮廓，有的只剩骨架，有的连脸都没长全，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吼，却没有震动耳膜，反而直往骨头缝里钻。
苏逸耳朵没聋，可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像是有人拿针在里面搅。
这些玩意儿没扑他，也没理陈梦瑶。
它们全都涌向空中漂浮的一块金属残片——俄罗斯驱魔人首领掉落的十字架碎片。
黑焰腾起。
不是火，温度反而骤降，四周墙面迅速结出一层霜花，连空气都被冻得发颤。那火焰缠着圣器残片旋转，像给它镀了层活皮。
“这是什么东西？”陈梦瑶压低声音，往后缩了半步。
苏逸没回。
因为他体内的镇魂鼎已经开始自己运转了。
七尊鼎影在血脉深处轮转，镇魂鼎居首，紫黑色光膜刚贴上识海外壁，就被一股蛮力顶得剧烈晃动。那不是外来的冲击，是它自己在撞！像一头关了千年的野兽，闻到肉香就开始发疯。
【吞了它。】
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
不是蛟魂，也不是他自己。
更像是一种本能，来自血脉最底层的催促。
【只有你能镇住它们。】
苏逸咬牙，右手猛地掐进左臂，用疼把自己拽回来。焚元鼎立刻响应，精血微燃，神志清明了一瞬。可就这一瞬，他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正对着那团黑焰。
像是要抓。
“收手！”陈梦瑶突然喊。
他猛然惊醒，手臂僵住，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
“我不是……”他喘了口气，“我没想动。”
“但它想。”陈梦瑶盯着他那只手，“你的脉搏快得不像活人。”
苏逸低头看自己的指尖，皮肤下隐隐有纹路在游动，一圈一圈，像年轮，又像某种封印正在松动。他试着命令融兵鼎把地上碎石吸过来做盾，结果鼎纹毫无反应——全被镇魂鼎占了通道。
这感觉不对。
以前吞噬灵药、妖核也好，再难搞的能量，都是他主导，炼化多少、怎么炼，说了算的是他。可现在，镇魂鼎像是有了脾气，不仅不听调遣，还反过来推他往前走。
“你记得刚才那果子吗？”他忽然问。
“烂桃子味儿的那个？”
“那是祭品。”苏逸嗓音有点哑，“不是给人吃的，是喂‘锁’的。这地方压的根本不是宝贝，是怨气堆出来的桩子。那石棺，是盖子。”
话音刚落，黑焰猛地一抖。
十字架残片上的火焰突然拉长，形成一条细线，直指苏逸眉心。其他怨灵也停了嘶吼，齐刷刷转向他。
静。
连霜花凝结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下一秒，所有黑焰轰然扑来。
苏逸抬手想挡，镇魂鼎却在这时彻底失控。
紫黑色光膜从识海炸出，顺着经脉一路冲到手掌，迎着黑焰撞上去。两者相碰没有爆炸，反而像水入沙地，黑焰被一点点吸进光膜里。
可吸收的速度赶不上进攻的量。
三道怨灵已经贴到他胸口，寒意刺骨，胸口像被冰锥扎穿。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才没倒下。
“苏逸！”陈梦瑶冲出来一半，又被门缝卡住。
“别动！”他吼了一声，牙齿都在打颤，“这东西怕你身上的科技味儿，你一出去就会引火烧身！”
她硬生生刹住脚。
苏逸闭眼，焚元鼎再次点燃精血，强行夺回一点控制权。他不能让镇魂鼎吃太多，谁知道这些怨灵沾过什么？万一里面藏着当年镇蛟族的咒术，一口吞下去，搞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鼎不听。
它越吃越猛，甚至开始主动释放波动，勾引那些残余怨灵靠近。
“你他妈……给我停下！”他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挤出一句骂。
就在这时，那根缠着黑焰的十字架残片突然偏了方向。
它没继续攻击，反而缓缓升起，悬在半空，火焰收敛，露出内部一道细微裂痕——正是之前电磁箭击中的位置。
裂痕里，渗出一缕极淡的金光。
金光一现，所有怨灵同时顿住。
然后，它们掉头，全部扑向那点金光。
不是攻击，是钻进去。
一个接一个，像飞蛾投火，悄无声息地融入那道裂缝。黑焰迅速萎缩，几息之后，只剩下一小团幽火裹着残片，静静悬浮。
墓室安静了。
苏逸撑在地上，喘得像跑了十里山路。镇魂堰终于消停下来，光膜收回体内，七尊鼎影依次隐没。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还能听使唤。
“完了？”陈梦瑶小心翼翼探头。
“不知道。”他抹了把脸，手心全是冷汗，“但它们换了目标。”
目光落在那枚残片上。
金光已经消失，黑焰也只剩下薄薄一层，可残片本身却变了。原本是金属质地，现在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纹，像是干涸的河床，又像是某种文字。
而且，它正对着他。
哪怕隔着十几步，他也感觉到那东西在“看”他。
“你有没有觉得……”他声音低了下来，“从一开始，它就在等我？”
“谁？”
“不是人。”苏逸盯着那残片，“是这个墓，是这口棺，是这些东西拼起来的局。光头是诱饵，门是陷阱，可真正的关卡，是我体内的鼎。”
陈梦瑶没说话。
因为她也看到了——苏逸右手掌心，那层刚褪去的沙膜位置，皮肤下浮出三个小点，呈三角排列，颜色深紫，像被烙过。
而那枚残片上的纹路，正好也是三个点。
一模一样。
“所以它读取的不是气息。”她喃喃道，“是‘钥匙’。”
苏逸慢慢站起身，腿还有点软，但眼神已经冷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
残片微微颤动。
他又走一步。
嗡——
空气中响起一声极轻的共鸣，像是锈住的钟被敲了一下。
他停住，距石棺五步之遥。
地面的浆液还在流动，缓缓汇入棺底黑洞。紫气翻涌，深处隐约有东西在动，像是一只眼睛，正从下面睁开。
苏逸抬起右手，掌心对准那残片。
皮肤下的三点忽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