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掌还在发烫，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虎口往下滴。他盯着那道正在愈合的裂缝，喉咙干得发疼。刚才那一刀割断了三根线，可他也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陈梦瑶站在他斜后方半步的位置，呼吸很轻，但握符的手没松。
对面两个阴阳师正跪在地上画符，血从他们手掌流进地缝，黑焰重新燃起。结界边缘开始泛出暗光，空气又变得粘稠起来。
“不能再等了。”苏逸低声说。
他抬起手，在自己左肩上拍了两下——这是他们在东海渔村定下的暗号，意思是“我来引，你动手”。
陈梦瑶点头，没说话，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贴到一块岩石后面。
苏逸深吸一口气，把体内残存的灵力全压进第四尊鼎。化形鼎一震，背上肌肉猛地鼓起，皮肤下浮现出一头猛兽的轮廓。那影子像狮子，却长着一对竖立的尖角，嘴巴裂到耳根，浑身鬃毛倒竖。
狻猊之形，成！
他低吼一声，整个人往前冲去。地面被踩出一串碎坑，那头虚影紧随其后，张嘴咆哮。音浪撞在结界壁上，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两名阴阳师同时抬头。
左侧那人立刻甩出三张符纸，空中瞬间凝出三个灰袍人影，手持长刀扑向苏逸。右侧那个则继续念咒，手指在地面划出血纹，试图加固阵眼。
苏逸不闪不避，任由一道刀气擦过肩膀，火辣辣地疼。他看都不看那些式神，直奔阵眼中央。狻猊虚影跃起，一爪拍下，将刚成型的血纹砸出一个大坑。
黑焰晃了晃，几乎熄灭。
就在这时，西边一道青光闪过。
陈梦瑶从岩石后窜出，手中最后一张雷符脱手飞出。她在奔跑中咬破指尖，往符纸上一抹，嘴里快速念了一句短咒。
“风绞·落雷！”
符纸在空中炸开，化作三道细电，呈品字形钉入地面三处交汇点。那里正是结界能量流转的核心位置。
轰！
一声巨响，地面炸开蛛网状裂痕。原本缓缓愈合的结界猛然一颤，像玻璃被重锤击中，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缝隙。
苏逸趁机翻身跃起，狻猊虚影再次扑出，这次直接撞向右侧阴阳师。那人反应不及，被撞飞出去，后背狠狠砸在岩壁上，口喷鲜血。
另一个还想挣扎，刚举起铜铃，苏逸已经冲到面前。他抬腿就是一脚，正中胸口。那人倒飞数米，撞断一根石柱才停下，手里法器散了一地。
结界剧烈晃动，裂缝越扩越大。
天空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远处山林的轮廓重新清晰可见。扭曲的空间开始回正，脚下的土地也不再漂浮。
苏逸喘着粗气，单膝跪地。化形鼎的力量迅速消退，背后的兽影淡去，肌肉收缩，疼得他额头冒汗。手臂上的裂口还在流血，但他顾不上管。
陈梦瑶跑过来扶他，“还能走吗？”
“能。”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先离开这里。”
两人互相搀扶，转身朝山林方向撤去。身后结界的崩塌声接连不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彻底瓦解。
可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树丛时，苏逸忽然停住。
“怎么了？”陈梦瑶问。
他没回答，而是回头看了眼战场。
那两个阴阳师虽然重伤倒地，但都没死。一个靠在断石旁，嘴角全是血，另一个趴在地上，一只手还死死抓着半截符杖。他们的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慌乱，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影子动了。
不是随着光线变化的那种动，是自己在动。影子的手缓缓抬起，指向苏逸的方向，就像在确认目标位置。
苏逸心头一紧，“快走。”
他拉着陈梦瑶加快脚步，钻进密林。树枝刮过脸颊，脚下枯叶沙沙作响。两人一路没停，直到翻过一道矮坡，确认看不见那片岩台了，才靠在一棵大树下歇息。
陈梦瑶喘得厉害，手还在抖。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条，撕成两半，递给苏逸一半，“先包一下。”
苏逸接过，低头缠住手臂上的伤口。血浸透布条，但他没叫疼。脑子里倒是有点乱，刚才用断因果的时候，又有一段记忆模糊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修过一辆红色摩托，可现在想不起车主是谁，甚至连那辆车最后有没有修好都想不起来。
“你还好吗？”陈梦瑶看他脸色不对。
“没事。”他说，“就是有点累。”
她皱眉，“你每次用那个力量，都会丢东西，对吧？”
苏逸点头，“可能是记忆，也可能是别的。但我不能不用。”
“下次别一个人扛。”她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苏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刚才那一招挺准的。”
“练了半年。”她白他一眼，“你以为我天天就只会贴符？”
“我以为你就爱念咒文。”
“那你以为错了。”
两人说着，气氛稍微轻松了些。可没过多久，苏逸又抬起头，望向来路。
林子太密，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总觉得不对劲。
那两个阴阳师临死都没逃，反而露出那种表情，太反常。而且他们的影子……根本不该那样动。
“我们没甩掉他们。”他说。
“你说什么？”
“他们留了东西。”苏逸慢慢站起身，“或者，有人在看着。”
陈梦瑶立刻绷紧身体，“在哪？”
苏逸没答，而是伸手摸向胸口。那里有一块玉片，是从蛟魂觉醒那天起就贴身带着的。此刻它正微微发热，不是烫，也不是凉，就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温热，像是被人握了很久。
他把它掏出来看了一眼。
表面依旧光滑，没有任何变化。
可就在他准备收回去时，玉片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像是回应什么。
苏逸猛地攥紧它，抬头看向树林深处。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