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刚迈出了望台的第三阶，账本在袖子里猛地一颤，像是谁往我脑子里塞了根烧热的铁签。
【警告：前方情绪浓度超标，建议原地转身，假装没听见】
“听见什么？”我低声问。
【许虎将在主殿东廊拦你，发言内容含“太过冒险”“需留后路”等关键词，预计引发连锁质疑】
我停下脚步。风从断崖那边吹过来，带着点焦味和血气，还有几片烧了一半的布条挂在旗杆上飘着。底下影卫正在清点伤亡，抬走尸体，没人笑，也没人说话。
我转身往主殿走。
议事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第七队的几个队长坐在左列，铠甲都没卸，脸上全是灰。许虎站在靠门的位置，抱臂而立，眼神直直盯着我。烈晨阳坐在右后方，指尖搭在椅子扶手上，一动不动。
我走到主位前，没坐。
“伤亡多少？”我问。
“十七人重伤，五人阵亡。”许虎答得干脆，“西岭高台守住了，但雷磷箭库存只剩三成，灵石阵眼充能不足四成。”
我点头：“值得。”
“值得？”第七队队长猛地站起来，“门主，我们不怕死，但不想死在您一个念头里！西岭要是没守住，主阵一破，整个门派就得靠肉身挡雷劫了！”
殿内瞬间安静。
我看着他，没说话。账本在脑中浮出一行字：
【三息内说出“我也怕”三字，信任值+15】
我差点笑出来。
“说实话……”我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放低，“我也怕。”
全场一静。
“我怕的不是死。”我继续说，“是你们死在我错误的判断里。是明天有人站在这里，指着我说——‘许昕怡，你那天要是再稳一点，我兄弟就不会死。’”
许虎的肩膀松了一下。
账本更新：【人情债+1：许虎，因共情减免质疑税】
我顺势点名：“李三刀，你在松林埋伏时主动提前半刻点燃雷油罐，打乱敌军节奏，救了第七队侧翼。”
“王七斤，你右腿中箭还扛着阵旗跑完三段传讯，让弓手组及时调整角度。”
“还有你，许虎，你带队截杀逃兵时绕后三里，卡住敌军退路，那一招‘影断’使得漂亮。”
我一个个叫出名字，说的全是战报里没写的小细节。有些人低下了头，有些人挺直了背。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太拼。”我环视一圈，“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敌人为什么选西岭？因为东坡火光一起，所有人都会以为那是主攻方向。他们赌的就是我们反应慢半拍。而我赌的是——我们能快半拍。”
“可万一赌输了呢？”有人低声问。
“没有万一。”我说，“我不是靠运气下的令。”
账本微微发烫。
“我是知道他们主攻西岭，才把第七队调过去的。我知道他们带了破阵雷具，所以提前让弓手封锁攀岩道。我知道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右肩有旧伤，怕雷音震荡，所以专打他右边。”
我顿了顿：“这些，都是我能看见的东西告诉我的。”
“什么东西？”第七队队长问。
“一本账本。”我说，“它不教功法，不送法宝，就爱记些乱七八糟的事——谁欠我一句道歉，谁暗中使绊子，连许虎昨天多看了我两眼，都记上一笔‘心动税未缴’。”
许虎一愣，随即瞪眼：“你瞎说！”
“它还说——”我装模作样闭眼感应，“许虎上周偷吃了厨房三只灵熏鸡，至今未报备，欠门派伙食费二两七钱。”
“那是战备粮！”许虎脸都红了。
众人“哄”地笑出声。
气氛一下子松了。
我趁机道：“我不是神，也不会装神。但我有一样东西——能提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人该信，哪些仗能赢。只要我还看得见它给的提示，我就不会让你们白白送命。”
账本浮出新字：【决策共享机制激活，气运红利+10%】
我顺势宣布：“从今天起，每战前设‘战策听证会’，各队推选代表参与部署讨论。合理的建议，我会采纳。但最终决定，还得我来做——因为只有我能看见那本账。”
第七队队长犹豫片刻，抱拳：“属下愿遵令。”
许虎也上前一步：“西岭防线不能松，我申请带影卫轮守。”
烈晨阳轻轻点头，虽未开口，但姿态已变。
我心中稍定。
会议散后，我留下许虎和烈晨阳。
“巡逻轮值重新排。”我说，“西岭每两时辰换防一次，东坡加强夜巡，矿脉入口设双哨。”
许虎应下，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你刚才……是真的怀疑我？”
他停下，回头：“我怕的不是你下错令，是没人敢说你错了。”
我笑了下：“那现在呢？”
“现在。”他看着我，“我觉得你疯是疯了点，但好像……真有点天命在身。”
他走出殿门，背影挺得笔直。
烈晨阳最后一个起身，临走前看了我一眼：“门主，有时候最危险的，不是敌人攻上来，是自己人开始问‘为什么’。”
我点头：“我知道。”
他走了。
殿内只剩我一人。烛火摇曳，映在墙上像一群乱舞的人影。
我缓缓坐下，手指轻抚账本封面。它安静了一瞬，忽然又烫了一下。
一行新字缓缓浮现：
【检测到内部质疑平息，气运稳定度回升至81%】
【新增记录：许虎，因主动请守西岭，减免心动税三十文】
【提示：未来十二时辰内，将有一次关键对话，建议保持清醒，勿在关键时刻打哈欠】
“你还真当自己是收税的？”我嘟囔。
正要合眼歇会儿，账本突然剧烈震动，整本册子在我脑中亮起红光。
一行从未见过的粗体字猛地弹出：
【紧急预警：核心防线将面临——】
话没说完，账本戛然熄火，像是被人从背后掐断了喉咙。
我猛地坐直。
殿外风声穿廊，吹得烛火一歪，火苗“啪”地炸了个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