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断裂的石柱上,右拳缠着布条,指节发紧。左臂已经抬不起来,整条胳膊像被浸在冰水里,指尖发麻,血顺着袖口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远处高台上的执事双手抬起,黑雾再次凝聚,缓缓注入巨兽体内。那头漆黑如墨的怪物低吼着,一步步逼近,爪下冰霜蔓延,枯草瞬间碎成粉末。
我闭眼,催动影照镜。
画面重现:地下密室,铁链贯穿巨兽躯体,祭司跪诵咒文,血液流入它颈后的鳞片缝隙。每当咒语转折,兽瞳会有一瞬清明,而那片鳞也随之轻颤——正是操控的节点。
不是幻觉。是真的。
我睁开眼,喘了口气,喉咙干得发痛。掌铜牌拖着伤腿靠近,肩上的箭伤还在渗血。
“听好。”我压低声音,“三步走。第一,你们用箭打断施法节奏,必须在他结印到第三转时出手;第二,找人引开它的正面注意力,别让它盯我;第三,我近身刺破那片鳞。”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点头:“明白。”
我没再多说,把匕首残柄咬在嘴里,右手摸向腰后暗扣的骨刃。武器早断了,只剩这根从阵亡同伴遗骸上取下的肋骨磨成的短刺,锋口沾着干涸的血。
掌铜牌转身爬向岩壁,招呼两名弓手。他们动作迟缓,身上都有伤,但还是撑着站了起来。
风忽然变了方向,带着腥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守护兽停下脚步,赤红的眼睛锁住我,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
就是现在。
一道火矢划破夜空,点燃了右侧枯藤。浓烟腾起,遮住了高台视线。执事微微侧头,左手继续结印,右手已搭上腰间短杖。
我伏低身子,贴着地面移动。
弓弦响了三次。
三支淬毒箭几乎同时命中——双肩与咽喉。黑气护罩剧烈震荡,裂开细纹,执事的手猛地一抖,咒语中断半息。
黑雾停滞。
我冲出去。
守护兽正要转身,前方三人撞碎石堆冲出,挥刀直扑它正面。刀光闪了几下,一人被甩飞出去,砸进岩缝,另两人死死缠住它的前爪。
我借一块倾倒的石碑反弹跃起,右手指节紧扣骨刃,直扑兽颈。
寒风刮过脸颊,眼前有些模糊,左肩的麻木感一路爬向胸口。落地时脚下一滑,但我没停,顺势翻滚,避开横扫的利爪,翻身而上,一手抓住它颈侧突起的骨棱,另一手将骨刃狠狠刺入那片颤动的鳞缝。
一瞬间,影照镜剧烈震动。
画面炸开——铁链崩断,祭司头颅爆裂,咒文逆流焚身,整座密室陷入火海。现实中的守护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黑雾倒灌入体,躯体开始冻结、崩解,表皮龟裂,露出底下灰白的旧伤痕。
它仰天嘶吼,不再是凶兽的咆哮,而是某种远古的悲鸣。
紧接着,轰然倒地。
震波掀起飞沙走石,我被余力掀翻,摔在井台边缘,背部撞上符文刻痕,一口腥甜涌上来,咽了回去。
高台上,执事单膝跪地,嘴角溢血,手中法器出现裂痕。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再战的意思,转身跃入身后暗道,身影迅速消失。
四周安静下来。
掌铜牌带人从残岩后走出,脚步沉重。他走到我身边,蹲下,伸手探我脉搏。
“还活着。”他说。
我没动,右手仍握着那片从兽颈剥落的漆黑鳞片,边缘割进了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药……”我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在我怀里。”
他解开我外袍,在内袋摸出一只玉瓶,紧紧攥住。
“剩下的事交给我。”他说,“你能撑到洞里吗?”
我想站起来,腿却软了一下。他扶住我肩膀,架着我往岩壁深处走。沿途躺着几具尸体,有我们的人,也有敌人。没人说话,只有脚步踩在碎石上的声响。
岩穴入口狭窄,里面更深不见光。掌铜牌把我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撕下衣角重新包扎我的左臂,动作很慢。
“毒素已经侵到肺腑。”他低声说,“撑不了太久。”
我没回应,只是把那片鳞片翻过来,看了看背面。上面有极细的刻痕,像是文字,又像是某种图腾,看不出来历。
外面风声呼啸,夹着雨点打在石壁上。
掌铜牌守在我旁边,握紧了刀。
我闭上眼,耳边响起一阵极轻的震动——影照镜又动了。
画面浮现:一间封闭的石室,墙上挂着七枚铜牌,其中一枚正在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镜头移向角落,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坐着,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什么。纸页翻动的一瞬,我看见一行字:“若我今日死,愿后人知真相。”
影像戛然而止。
我猛地睁眼,呼吸一滞。
掌铜牌察觉异样,转头看我:“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喉头一甜,血从嘴角流下。
他立刻按住我肩膀:“别说话,留着力气。”
我摇头,用尽力气抬起右手,把那片鳞片塞进他手里。
“这个……不能毁。”我说,“去找……第七块铜牌。”
他皱眉:“什么第七块?”
我看着他,想解释,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岩穴外,风雨未歇。
一滴血从我的唇边滑落,砸在石地上,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