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后退，肩头像被烙铁烫过，皮肤下的纹路瞬间发麻，随即没了知觉。五秒预判的感应像是被一刀斩断，脑中空了一截。我抬手摸了摸左臂，那道纹安静得不像话，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宫宸宇毅从岩缝里探出身，脸色发白。“你怎么样？”
我没答，只把他往角落又推了半步。塔门还在那里，半开半合，像一张没闭严的嘴。刚才那一声共鸣不是错觉，也不是回应——是陷阱的引信被点燃了。
我盯着地面，草根底下有东西在动。一道暗红的线从枯草间爬出，绕成环形，边缘泛着湿气般的光。符文阵已经启动了，只是还没完全展开。
“别碰地。”我压低声音，“这阵法靠活人气机催动，我们一动，它就锁死。”
他点头，靠在岩壁上，呼吸放得很轻。可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示波仪屏幕闪了一下，接着黑了。我伸手去摸通讯器，也是一片死寂。
塔内开始亮光。
不是电灯，也不是火光，是一种从砖缝里渗出来的幽蓝，像是墙本身在呼吸。铁门缓缓合拢，发出金属摩擦的闷响。风停了，空气变得厚重，吸进肺里像吞了沙。
我试着运气，真气刚到丹田就散了，像水泼在烧红的石头上。再试一次，依旧。体内的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心光都沉得不见影子。
宫宸宇毅忽然抖了一下。
“怎么？”我问。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住太阳穴。我也感觉到了——脑子里有东西在动，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是一种节奏，像心跳，又像是某种古老的鼓点，一下一下，往人神识里钻。
然后我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是直接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雪夜里，我站在一片废墟前，手里握着刀，刀尖滴血。远处跪着一个女人，披着灰袍，头低着，我看不清脸。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朝上，像是在求什么。
这画面一闪而过，又被另一个取代：一间白色房间，四壁透明，宫宸宇毅躺在里面，身上连着管子，眼睛睁着，却不动。有人站在外面记录数据，穿的是旧式防护服，袖口绣着褪色的符文。
我们俩的记忆，在被什么东西强行拼接。
“别看！”我伸手覆住他的眼睛，掌心能感觉到他眼皮在颤。我的体温似乎起了作用，那股拉扯感弱了些。他呼吸慢慢稳下来，但额头全是冷汗。
“是双魂引。”我低声说，“古籍里提过，一种用活人情绪做燃料的阵法，能把两个靠近的人意识连在一起，慢慢耗干神识。”
他喘了口气：“那块晶石……是不是核心？”
我扭头看向塔基。墙缝里嵌着一块黑石，只有指甲大，却随着那股节奏微微震颤。它和电路板上的符文同源，但更完整，像是母体。
“是。”我说，“但它在阵法里，贸然破坏，可能直接引爆。”
话音未落，地面裂开。
红光从符文阵里冲起，像血柱般直冲夜空。一股力道从四面八方压来，我整个人被提离地面，四肢像是被无形的链子锁住，动不了。宫宸宇毅也被拉起，悬在我旁边，脸色瞬间惨白。
耳边响起声音。
不是从塔里传来的，也不是风声。它像是从地底深处浮上来，男女混杂，语调平得没有起伏：“往生者，不得逆命……轮回之路，岂容篡改？”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脑仁里。
我咬牙挣扎，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往生纹彻底沉寂，连一丝反应都没有。心光被压在深处，冲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他靠近了。
宫宸宇毅离我只有半尺，他的手臂擦过我的肩膀。那一瞬间，缠在手腕上的红光松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干扰了。
我立刻明白——他在我身边，阵法的压制会减弱。
我没看他，只用眼角余光瞄着他的脸。然后，我用力眨了三下眼。
这是我们之前定的暗号：假昏迷。
他立刻闭眼，呼吸放缓，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意识。果然，红光暗了一瞬，束缚松了半息。我趁机咬破舌尖，把藏在舌下的薄荷干叶嚼碎。
那是我唯一没被发现的压制物。老法子，草木气息能扰乱神识场，虽然现在武功被封，但这东西是外物，不走经脉。
一股清凉猛地冲上脑门，神识一清。我立刻抓住这半秒的空隙，把意识沉下去，不是运气，不是催动心光，而是回忆——回忆那晚在牧场，第七道纹觉醒时的感觉。
不是战斗，不是杀意，是心软。
是小林说“谢谢你记得我”时，我心里那一热。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体内某处轻轻一颤。
不是往生纹，也不是心光，而是一种更原始的本能——杀手在绝境中才会动用的东西：**藏息**。
我让心跳降到最低，呼吸几乎停住，整个人像死了一样垂着。红光再次收紧，可这一次，它没再增强。
他们以为我们已经被控住了。
我悄悄睁了一条缝。宫宸宇毅还闭着眼，但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是回应。
塔外，风重新吹了起来。那块黑晶石仍在震颤，频率和子时的信号一致。三小时一次，现在才过去四十分钟。
我们还有时间。
我用指甲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渗出来，很慢。我把血抹在袖口内侧——这是利鹰刺的标记法，**血痕朝内，表示未脱险**。
然后我轻轻动了动脚踝。靴子里，短刃还在。虽然血引纹没反应，但它仍是铁的，是武器。
红光缠绕着我们，像蛇。塔内寂静无声，只有那块晶石还在微微震动。
我盯着它，一动不动。
宫宸宇毅的睫毛颤了一下。
我缓缓闭上眼，像睡着了。
风从塔顶的破洞灌进来，吹动一片枯叶，贴着地面滚到晶石旁，停住。
晶石震了一下，光闪了半秒。
我眼皮下的眼球，轻轻转了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