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罪女凤千羽，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校尉那声如洪钟的暴喝，像一块巨石，砸入了揽月湖原本沸腾的湖心。
瞬间，所有的喧嚣、狂热、激动，都被一种冰冷的恐惧所取代。
“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尖叫，紧接着，整个高台下的贵宾席，乱成了一锅粥。
- 娇生惯养的贵妇名媛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那明晃晃的火把，那出鞘的长刀，那冰冷的甲胄，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她们下意识地聚在一起，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惊恐。
这场定义时尚，颠覆感官的盛会，在最高潮的时刻，竟迎来了最血腥的结局。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那个被所有人注视的“罪女”，却平静得有些可怕。
凤千羽依旧站在t台的最前端，一袭绣着浴火凤凰的黑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脸上的从容笑意未减分毫，只是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缓缓凝结起一层冰霜。
她看着台下那个耀武扬威的校尉，就像看着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查封玲珑坊？将我打入天牢？”凤千羽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通过传音阵法，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尖叫，“你好大的官威。不知，是陛下的口谕，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那校尉显然没想到，一个即将沦为阶下囚的女子，竟敢如此质问他。他冷哼一声，高举手中的令牌：“放肆！此乃城防营金牌令，如陛下亲临！凤千羽，你妖言惑众，以淫词艳曲、奇装异服，败坏我东陵风气，罪大恶极！还不束手就擒！”
“哦？”凤千羽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环视台下一众吓得面无人色的贵妇名媛，朗声问道：“各位夫人、小姐，你们觉得，我这玲珑坊的衣衫，是奇装异服吗？”
这一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们不敢回答。一边是让她们疯狂着迷的美丽衣衫，一边是代表着皇权的冰冷屠刀。
见无人作声，那校尉更加得意：“看到了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凤千羽，你休要狡辩！来人，给我上！将此妖女拿下！”
几名士兵手持长刀，便要冲上高台。
钱万里和小荷等人，都急得快要疯了，下意识地挡在凤千羽身前。
“我看谁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清脆而高傲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阳公主，竟是排开众人，走到了最前面。她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王校尉，本宫刚刚花了一万五千两白银，定了玲珑坊的衣服。按照你的说法，本宫岂不是也成了助长歪风邪气的同谋？”
紧接着，那个花了五万两天价买下“人鱼之泪”的英国公府小郡主，也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出来。她虽然身体孱弱，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无比坚定：“王校尉，你口口声声说凤小姐妖言惑众，可我只看到，她用无与伦比的才华，为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美丽。若这也算罪，那这世间，还有何美丑之分？”
有了两位身份尊贵的贵女带头，其他已经拍下衣服的夫人们，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们花了真金白银，若是玲珑坊被封，她们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面子和里子，都丢尽了！
“没错！王校尉，你凭什么说查封就查封！”
“我们可都是朝廷命官的家眷，你敢说我们都识人不明，品行不端吗？！”
一时间，群情激愤。这些平日里温婉柔顺的女人们，在扞卫自己美丽和利益的时候，竟也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王校尉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没想到，凤千羽竟然有如此大的号召力。法不责众，他可以抓凤千羽，却绝不敢得罪这满场的权贵家眷。
他一咬牙，决定擒贼先擒王。
“一派胡言！休要被这妖女蛊惑！”他怒喝一声，亲自拔出腰刀，指向凤千羽，“本将今日，只抓凤千羽一人！谁敢阻拦，以同党论处！”
说罢，他脚尖一点，竟是直接朝着高台上的凤千羽，飞扑而去！
……
与此同时，金銮殿。
气氛，已凝固到了冰点。
鬼王东方墨的突然出现，以及那句“割让三城”的惊天指控，让整个局势，瞬间逆转。
柳正德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地盯着东方墨，像是要在他那张鬼面面具上，盯出个窟窿来。
“鬼王殿下！你……你这是污蔑！是构陷！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东方墨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那笑声，让柳正德如坠冰窟，“本王做事，需要向你解释吗？”
他转过身，对着龙椅上的皇帝，再度躬身：“父皇，凤将军乃国之柱石，镇守北疆数十载，劳苦功高。如今仅凭一封真假未辨的密信，便要将其定罪，恐会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至于柳丞相所言，与儿臣听闻之事，出入极大。此事背后，必有蹊跷。恳请父皇明察，将凤将军与柳丞相，一并暂押，待儿臣与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既给了皇帝台阶下，又将柳正德，直接从原告席，拉到了被告席上！
柳正德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鬼王既然敢当着天下使节的面说出这种话，手里必然握有他不知道的底牌！
东陵国主坐在龙椅上，眼神晦暗不明。
他看着下方一身傲骨的凤翔天，又看了看旁边杀气凛然的鬼王，最后，目光落在了面如死灰的柳正德身上。
帝王心术，在于平衡。
他乐于见到臣子相争，但绝不容许任何一方，打破他所掌控的平衡。
如今，鬼王的强势介入，已经打破了这个平衡。他若再执意拿下凤翔天，便是公然与鬼王为敌，更会坐实自己“猜忌功臣，宠信奸佞”的形象。
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鬼王所言，亦有道理。”
“此事，兹事体大。传朕旨意，凤翔天、柳正德，暂且官复原职。此案，交由鬼王东方墨，协同大理寺卿，全权彻查！十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退朝！”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没有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柳正德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他输了。
至少，今晚，他输得一败涂地。
……
揽月湖畔。
王校尉的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已经劈到了凤千羽的面前。
台下的女人们，再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然而，凤千羽却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就在那刀锋即将触碰到她衣角的前一秒。
“住手——！圣旨到——！”
一声高亢尖锐的嘶喊，如同一道惊雷，从远处传来。
王校尉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半空中，刀锋停在了距离凤千羽鼻尖，不足三寸的地方。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一名宫中的传旨太监，骑着快马，手持明黄色的圣旨，正疯了似的，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圣……圣旨？”王校尉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他明明是奉了太子的手谕来的，怎么会有圣旨？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太监已经翻身下马，踉踉跄跄地跑到台前，展开圣旨，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玲珑坊‘霓裳羽衣会’，才思之奇，技艺之巧，冠绝天下，为我东陵扬威，朕心甚慰！特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另，罪臣柳正德教女无方，其女柳菲烟，骄纵跋扈，禁足三月，闭门思过！钦此——！”
圣旨的内容，如同一记又一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校尉的脸上。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前一秒，他还要抓的“罪女”，后一秒，就成了被皇帝亲自嘉奖的功臣？
前一秒，他还在为丞相府和太子办事，后一秒，丞相千金就被禁足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凤千羽缓缓抬起眼，看着面前那张写满了惊恐与不解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绝美的弧度。
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夹住了那停在半空中的刀刃。
“王校尉，”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让对方如坠冰窟，“现在，你还要……拿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