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府邸门前，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一句嘶哑而冰冷的“今日，先杀谁？”，像一柄无形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极长。
李瑞呆呆地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戴着恶鬼面具的骑士，大脑一片空白。
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官员，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杀人？
他们是文官，是来推行新政，造福百姓的。他们想过会遇到阻力，想过会被刁难，甚至想过会被驱逐，但他们从未想过，事情会以如此血腥直接的方式展开。
而另一边，王士郎脸上的狰狞笑容，也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一百名黑甲骑士，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真正上过战场，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血煞气。
这和他的那些家丁护院，完全是两个概念。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心中的震惊，瞬间被一种被挑衅的暴怒所取代。
在云山县，他就是天！
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个“杀”字！
“哈哈……哈哈哈哈！”
王士郎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杀谁？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地盘上，问杀谁？”
他脸上的笑容猛然收敛，变得无比怨毒。
“一群藏头露尾的狗东西！给脸不要脸！”
“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都剁了喂狗！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云山县，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他身后那上百名手持棍棒的家丁，早就被这阵仗吓得有些腿软，但听到主子的命令，还是硬着头皮，发出杂乱的叫喊，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另外四大家族的族长，也回过神来，纷纷冷笑。
“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王家门口动土！”
“王兄，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打断腿扔出去！”
在他们看来，对方不过百人，而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又是自己的地盘，这群外来者，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们准备欣赏这群“愣头青”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惨状。
然而，李瑞动了。
这位被折腾了七天，受尽了屈辱的书生，在这一刻，眼中没有了迷茫和恐惧。
他的胸中，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火焰。
那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是对世道不公的怨恨，也是对那位远在京城，给予他无上权柄的女帝的，绝对信任！
陛下说，谁敢掰断尺子，就用刀来量他的脖子。
现在，刀，来了。
李瑞缓缓抬起手，那只曾经只会握笔的手，此刻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的手指，越过所有人，直直地，指向了笑得最猖狂的王士郎。
“他。”
李瑞的声音，同样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阻挠新政，欺上瞒下，煽动民心，威胁朝廷命官。”
“按陛下律令，当斩！”
“当斩”两个字，刚刚脱口。
单膝跪地的赵铁，甚至没有起身。
他的右手，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下劈动作。
下一瞬。
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巡查卫的队列中，一闪而出。
没有人看清那个卫士是如何移动的。
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空气，直接出现在王士郎的面前。
王士郎脸上的狂笑，还凝固在嘴角。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脖子一凉。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画面。
他看到了自己那肥胖的，没有了脑袋的身体，还直挺挺地站着。
看到了那四个目瞪口呆的族长。
看到了李瑞那张震惊与快意交织的脸。
看到了……漫天的血花。
“噗——”
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抛物线，最终“咕噜噜”滚到了那四个族长的脚下。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不信。
鲜血，如同喷泉，从王士郎的断颈处，狂涌而出，将他身前的地面，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赤红。
时间，再次静止。
所有人的动作，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那上百名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家丁，手里的棍棒，“哐当哐当”掉了一地，一个个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
那四位不可一世的族长，低头看着滚到脚边的，王士郎的头颅，大脑彻底宕机。
死了？
云山县的土皇帝，王士郎……就这么，死了？
没有审判，没有对峙，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说杀，就杀了。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一个家丁精神崩溃，转身就想跑。
然而，他刚跑出两步。
“咻！”
又一道黑影闪过。
那名家丁的身体，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这，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杀人了！杀人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剩下的家丁护院，彻底崩溃了，哭喊着四散奔逃。
但，晚了。
巡查卫动了。
他们没有追赶，只是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半圆形包围圈，手中的弯刀，整齐划一地挥出。
没有惨叫，只有刀锋入肉的“噗嗤”声。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黑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手起刀落，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鲜血，染红了王家门前的石狮子。
不过短短几十个呼吸的功夫。
上百名家丁，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无一活口。
而那一百名巡查卫，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仿佛从未动过。
他们身上的黑甲，依旧锃亮，甚至没有沾染上一滴血迹。
只有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声闷响。
剩下的那四大家族族长，双腿一软，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们的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一股腥臊的液体，顺着裤管流淌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滩。
他们看着那些黑甲恶鬼，眼中再无半分嚣张，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李瑞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扶着身边的石墙，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但他没有移开目光。
他强迫自己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他知道，这是他必须适应的。
这就是陛下的雷霆手段。
赵铁缓缓站起身，走到李瑞面前，再次抱拳。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死的，只是几只蚂蚁。
“大人，主犯已诛，胁从已清。”
“接下来，杀谁？”
这句同样的话，此刻听在李瑞耳中，却不亚于天籁之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挺直了腰杆。
他的目光，扫过那四个跪在地上，屎尿齐流的族长，又扫过那些躲在远处，吓得面无人色的县衙官吏。
他的声音，第一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把这四人，以及县衙所有官吏，全部拿下！”
“封锁全城！挨家挨户地搜！”
“朕要云山县所有的地契和户籍黄册，一个时辰之内，全部送到我的案头！”
“谁敢私藏，一律按谋逆罪论处！”
“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