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金帐之外。
天高云淡,草浪翻滚。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牲畜和皮革混合的独特气息,远处传来牧人悠长的呼哨和牛羊的哞叫。这里是突利可汗的牙帐所在,突厥东部部落的核心。
然而,今日的平静被一行不速之客打破。
数骑唐军,在一名年轻使臣的带领下,不疾不徐地穿过部落外围的毡房群,向着那顶最为华丽巨大的金帐行来。为首的使臣,正是鸿胪寺少卿、持节巡西大使王玄策。他身后,是五名精挑细选的大唐铁骑护卫。
他们的出现,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瞬间在突厥部落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和敌意。
“唐狗!是唐狗!”
“他们怎么敢来这里?!”
“拦住他们!”
一群群剽悍的突厥骑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和充满侮辱性的咒骂。他们手中的弯刀出鞘,弓弦半开,充满野性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王玄策等人,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杀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王玄策身后的五名唐军护卫,脸色瞬间绷紧,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的刀柄和挂在马鞍旁的弩机,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袭击。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和周围的恶意,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刨着草地。
然而,为首的王玄策,却仿佛对周围数百名充满敌意的突厥骑兵视若无睹。他面色平静如水,眼神锐利而沉稳,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参加一场寻常宴会的从容笑意。他轻轻抬手,示意身后护卫稍安勿躁。
他勒住战马,目光扫过眼前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用清晰而标准的突厥语朗声道:“大唐皇帝陛下钦使,鸿胪寺少卿王玄策,奉秦王殿下令,持节来访,有要事面见突利可汗! 尔等速去通传!”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底气,穿透了嘈杂的咒骂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突厥人的耳中。
突厥骑兵们被他这份异常的镇定和气势所慑,骚动略微平息了一些,但依旧围而不散,刀枪并未收起。
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突厥酋长策马越众而出,用生硬的汉语狞笑道:“唐使?哼!这里是我们突厥人的草原!不是你们长安城!你说见可汗就见可汗?谁知道你是不是奸细?给我下马!交出武器!跪着爬进去!”
他身后的突厥骑兵们发出一阵哄笑,再次鼓噪起来,甚至有人故意策马前冲几步,做出挑衅的姿态。
“锵!”王玄策身后的一名唐军护卫忍无可忍,猛地拔出了半截横刀!寒光闪烁!
“嗬!”周围的突厥骑兵也立刻弓拉满月,刀锋直指!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王玄策却突然笑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名拔刀的护卫,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那名护卫咬了咬牙,缓缓将刀插回鞘中。
王玄策目光转向那名挑衅的酋长,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下马?交武器?跪着进去?”他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乃大唐钦使,持节而行,代表大唐皇帝陛下与秦王殿下!尔等若敢动我分毫,便是对大唐宣战!届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所有突厥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比的自信与威胁:“…我大唐天兵,携雷霆之威, 必踏平此帐,鸡犬不留!尔等…可要想清楚后果!”
这番话,霸气凛然,掷地有声!
那突厥酋长脸色一变,被王玄策的气势和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威胁所震慑,一时竟不敢再强行逼迫。周围的突厥骑兵也面面相觑,被这唐使的强硬态度给镇住了。
就在这时,金帐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
围堵的突厥骑兵们闻声,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一名穿着华丽突厥官服的通事快步走出,对着王玄策抚胸行礼,用汉语道:“可汗有请大唐使者入帐叙话。”
王玄策微微颔首,看都没看那名挑衅的酋长,一抖缰绳,便带着五名护卫,在无数道或敌意、或好奇、或惊疑的目光注视下,从容不迫地向着金帐行去。
然而,就在他们行进的过程中,周围那些桀骜不驯的突厥骑兵,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王玄策及其护卫的装备所吸引,并且越看越是惊疑不定!
首先是马具!
这些唐军骑乘的战马,马背上安装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高耸的鞍桥,使得骑手可以更深、更稳地坐在马背上。更令人惊奇的是,骑手的双脚,并非像他们一样虚空或偶尔踩踏马镫皮带,而是稳稳地套在两只闪闪发光的金属脚踏之中!
所有突厥骑兵都是马背上的行家,他们一眼就看出,这种高桥马鞍+双金属马镫的组合,能极大地增强骑手的稳定性和发力效率!无论是长途奔袭、近身劈砍还是骑射,优势都太大了!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骑乘的认知!
其次是马蹄!
有眼尖的突厥人发现,这些唐军战马的蹄铁,与他们常见的简单铁片不同,似乎更加厚重,造型也更符合力学,闪烁着一种更优质的金属光泽。这意味着唐军的战马可以更长时间、更远距离地奔驰,而不易磨损蹄甲!
最后,也是让他们感到一丝莫名寒意的是——那五名唐军护卫马鞍旁挂着的弩!
那是一种造型紧凑、线条流畅、几乎全部由金属和硬木构成的诸葛神弩。它比突厥人见过的任何弩都要小巧,但却透着一股极其精悍、危险的气息!尤其是那并排的弩道和隐约可见的机括,让他们这些擅长弓箭的人,本能地感觉到一种致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