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武议厅
此厅气氛更为粗犷热烈。巨大的沙盘和兵器架占据了中央位置。
主位并排坐着李靖、秦杨和李孝恭。程咬金则直接站在沙盘旁,唾沫横飞。下方围坐着十余名兵部将领、兵家学者以及几位墨家工匠负责器械考核标准。
程咬金拿着一根木棍,砰砰地敲着沙盘边缘:“要俺说!武举就得实在! 第一项,考力气! 没力气舞个屁的刀枪!石锁! 必须抱起两百斤石锁走十步!”
一兵部老将皱眉:“卢国公,两百斤是否太重?恐…”
“重个屁!”秦杨直接打断,翘着二郎腿,剔着牙,“没这力气,上了战场就是送人头!抱不起? 可以啊!旁边准备一百五十斤、一百斤的! 抱得起哪个等级,就记哪个等级的成绩!力气不行,后面考灵巧! 总有一样得行吧?总不能啥都不行,跑来混饭吃吧?”
李靖沉稳点头:“二爷所言极是。分等级考核,甚妥。 第二项,步射。 八十步,中靶为合格,中靶心为优。”
一兵家学者补充:“还应加考骑射! 我大唐以骑兵立国,骑射乃根本!”
“准!”李靖言简意赅。
秦杨插话:“骑射可以考,但得加个限制! 每人只给五支箭! 省得有些二傻子闭着眼瞎蒙!玩不起别玩!”
众人:“……”虽然粗俗,但好有道理!
程咬金又来劲了:“第三项,考兵器! 刀、枪、弓、弩,任选一样!耍一套拿手的! 让考官看!花架子直接滚蛋!”
李靖再次补充:“需加考实战。 通过前几项者,两人一组,穿戴护具,木兵对练。考察其临机反应、搏杀意识。”
秦杨鼓掌:“这个好! 光会练不会打,有个鸟用!李将军专业!”
一直沉默的李孝恭此时开口:“是否…需考兵策? 为将者,需通韬略。”
李靖沉吟片刻:“可考。但不宜过深。 出些简单临阵题,如‘遇伏如何’、‘敌强如何’,观其思路即可。真正兵策,非一日可考,需在行伍中磨练。”
秦杨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力气、步射、骑射、兵器、对练、兵策问答!六项! 每项分等级评分!总分高的,直接授官! 某项特别突出的,比如百发百中的神射手,破格录用! 总分不行但有一两项还凑合的…”他看向李靖,“…卫公,您看是不是可以记下名字,推荐给各折冲府,从府兵做起? 是块材料,总能冒头!”
李靖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秦杨一眼:“二爷思虑周详,面面俱到! 此法大善!不埋没任何一点长处,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庸才! 就这么办!”
武举章程,在几位大佬的快速决断下,迅速成型。
文议厅
此厅气氛则更为激烈,如同学术辩论场。
主位坐着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以及国子监祭酒孔颖达。下方,儒家博士、墨家巨子、医家传人、算学名家济济一堂。而教授黄、针头刘、陈老田以及几位明显是红棍出身却识文断字的“秀才”也位列其中,显得格外扎眼。
争论的焦点,正是一份儒家博士拟定的经义策问题目:“试论‘仁者爱人’与‘克己复礼’之关系。”
一位老儒生抚须道:“此乃根本之问,可察其心性,观其根骨…”
“根骨个屁!”教授黄推了推金丝眼镜,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带着一种实验室里的冷硬,“这题目虚无缥缈,一千个人能有一千种说法,如何判定高下? 是看谁辞藻华丽?还是看谁更会拍…呃,迎合考官心思?这能选出办实事的人才?”
“你!…粗鄙!”老儒生气得胡子发抖。
孔颖达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是保持着风度:“黄教授有何高见?”
教授黄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大唐粗略地图前,手指一点:“高见没有,实策有一条! 就出题:‘今有蝗灾过境,河东道三州饥民十万涌入京畿,试述如何安置、赈济、防疫及恢复生产?’ 要具体步骤,要预算估算,要人力调配方案! 谁写得切实可行,谁就是高分!写一堆‘仁爱’空话的,直接零分!”
满场哗然!儒家学者们纷纷表示这太过功利,有失圣人教诲。
针头刘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人都饿死病死了,还听你讲‘仁爱’? 先让人活下来,再谈道德。”
陈老田也憨厚地补充道:“就是就是…这题好。俺觉得还能加一题:‘渭水泛滥,如何筑堤、疏浚、改种抗涝作物?’”
一位墨家学者眼睛一亮:“此题大善!可考其格物致用之学!”
算学名家也点头:“安置灾民需统筹算学,预算人力钱粮,此题包罗万象!”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眼中均有赞赏之色。杜如晦咳嗽一声,定调道:“黄教授此题,切中时弊,务实高效,可为策论压卷之题。 然,经义亦不可全然废弃。”
房玄龄沉吟道:“不如这样…经义题保留,但不出虚论。 可出:‘《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结合当前摊丁入亩、新政惠民之策,谈谈你的见解。’如此,既考了经典,又紧扣时政,引导士子关注民生。”
长孙无忌也表示同意:“玄龄公此议甚妥,新旧结合,方为平稳之道。”
孔颖达见三相意见统一,也只好点头认可。
接着,又为算科考题争论起来。儒家博士认为考《九章算术》即可,教授黄却直接抛出一道复杂应用题:“‘今有龙首原制衣坊,女工五百人,每日可成衣两千件。引入新式缝纫机后,效率提升三倍。若订单增至每日万件,需增购几台缝纫机?增雇多少女工?’”
博士们听得头晕眼花,算学名家却抚掌称妙:“此题妙极!贴合实务,非死算数者能解!”
医科考题,针头刘与医家传人合作,出了“论述伤寒与鼠疫之区别及防治要点”、“设计一灾区防疫流程”等实用题目。
工科考题,则由墨家与陈老田等红棍工匠商议,出了“如何改进水车效率””等题。
整个文议厅,在教授黄这个“异数”的不断“搅局”和下,考题迅速向务实、应用、创新的方向倾斜。传统的儒家学者虽倍感不适,但在房、杜的引导和龙首原众人提供的无可辩驳的现实需求面前,也不得不逐渐接受这种变革。
文武两厅,虽风格迥异,却目标一致。
一个要选出能冲锋陷阵、脚踏实地锐士。
一个要选出能经世致用、造福一方干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