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虹桥机场的晨光刚漫过落地窗,君墨尘指尖捏着苏清月递来的碧螺春茶包,指腹还沾着她衬衫领口的香槟色丝绒暖意。“此去江南若寻得柳家姑娘,莫要只记着和诗,忘了我这沪市还有人等你传讯。”苏清月说着,指尖轻轻刮过他道袍下摆——那看似陈旧的布料下,隐现的防御符纹在晨光里闪了闪,是她昨夜偷偷用灵力加固过的。
君墨尘握住她的手腕,将茶包塞进袖袋,眼底漾着浅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清月的牵挂,我怎会忘?”他抬手拂去她发间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见她耳尖泛红,才转身拎起布包,“待我寻得如烟,便带她来见你,咱们三人煮茶论词,岂不快哉?”
两刻钟后,江南的雨丝便缠上了君墨尘的道袍。他踩着平江路的青石板,雨珠落在路面的水洼里,映出他挺拔的身影,也映出前方巷口挂着的“烟柳茶肆”木牌——天眼中跳动的纯阴之气,正从那扇雕花木门里往外溢。
推开门时,檐角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恰好和屋内的古琴声叠在一起。君墨尘抬眼望去,窗边的女子正垂眸拨弦,月白色旗袍上绣着的缠枝莲纹,随着她的动作在腰间轻轻晃,像是要从布上活过来。她发间的羊脂玉簪坠着颗小珍珠,弹琴时珍珠轻轻蹭过锁骨,落在那片莹白的肌肤上,晃得人眼晕。
“这位道长,可是来躲雨?”女子抬眸时,眼尾带着江南烟雨特有的润,声音软得像浸了蜜的桂花糕,“这雨怕是要下到傍晚,不如坐下喝杯热茶?”她起身时,旗袍裙摆扫过木凳,露出一截踩着绣鞋的脚踝,肌肤白得比窗台上的瓷瓶还亮。
君墨尘走到桌边坐下,目光落在古琴上:“姑娘方才弹的,是易安先生的《声声慢》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这两句,被姑娘弹得有雨打芭蕉的意趣。”
柳如烟闻言,指尖顿在弦上,眼底浮出惊喜:“道长竟也懂宋词?如今年轻人多爱听流行曲,少有人知易安词里的愁绪了。”她转身沏茶,青花瓷壶倾出碧色茶汤,热气裹着茶香漫上来,“这是自家后山的雨前茶,道长尝尝。”
君墨尘接过茶盏,却没喝,目光落在她捻着茶荷的手上——那双手纤细得能盈盈一握,指甲修剪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像极了前世西湖画舫上,为他抄录《水调歌头》的那双手。天眼突然发烫,一段零碎的记忆撞进脑海:宋朝的暮春,他还是苏轼座下弟子君砚之,撑着油纸伞站在画舫船头,见绿裙女子蹲在舱内,正用蝇头小楷在绢帕上写词,风卷着她的长发,粘在沾了墨汁的指尖上。
“道长怎么了?可是茶不合口?”柳如烟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出神,脸颊泛起浅红,下意识将手往后缩了缩。
君墨尘回过神,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姑娘的手,当得起《卫风》里的句子。”
柳如烟的脸更红了,咬着唇嗔了句:“道长倒会说甜话,怕是哄过不少姑娘吧?”话音刚落,茶肆的门突然被人踹开,木屑飞溅间,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带着两个跟班闯进来,嘴里骂骂咧咧:“柳如烟!老子让你去庆功宴陪酒,你敢不应?真当老子拿你没办法?”
是民谣圈的导演王虎,前几日拍mV获奖,就想把柳如烟拉进酒局,被拒后竟直接找上门来。柳如烟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恰好撞进君墨尘怀里。君墨尘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触到旗袍下柔软的曲线,眼底瞬间冷了下来:“阁下这般强逼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王虎上下扫了眼君墨尘的破道袍,嗤笑一声:“哪来的要饭道士?也敢管老子的事?赶紧滚,不然老子让你横着出这条巷!”说着,他伸手就去抓柳如烟的手腕。
君墨尘指尖在古琴上轻轻一弹,“铮”的一声脆响,琴音裹着灵力化作无形的波,朝着王虎三人冲去。王虎只觉胸口一闷,像被人狠狠推了把,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后脑勺磕得“咚”响。他的两个跟班更惨,直接摔在水洼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你……你会妖法?”王虎捂着胸口,色厉内荏地喊,“你给老子等着!我这就叫人来!”说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跟班们也慌忙跟上。
柳如烟从君墨尘怀里直起身,脸颊还泛着红,抬头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崇拜:“道长,你好厉害!方才那琴音……是法术吗?”
君墨尘指尖还残留着她腰间的暖意,温声道:“不过是从前学的小伎俩,叫姑娘见笑了。”他走到古琴旁坐下,指尖拨动琴弦,熟悉的《临江仙》旋律漫出来,“如烟,你听这曲子,可有印象?”
琴音流转间,柳如烟的眼神渐渐迷茫。她仿佛看见春日的西湖,画舫上的青衫书生正对着她笑,手里拿着她刚写好的词笺,吟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浣溪,你这词,写得比我好。”她捂住胸口,眼泪突然落下来:“砚之哥哥……我记起来了,我是浣溪……”
君墨尘停下弹琴,伸手拭去她的眼泪,指腹触到她微凉的脸颊:“我找了你好久,浣溪。”
就在这时,柳如烟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医院”二字让她脸色骤变。她接通电话,只听了两句,声音就带着哭腔:“爷爷!爷爷怎么了?……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她抓着君墨尘的手,指尖冰凉:“道长,我爷爷突发重病,医生说……说快不行了!”
君墨尘心中一紧,张仲景祖师托梦传下的医典瞬间在脑海里翻涌——他虽未试过医治凡人急症,但那套“金针渡厄术”本就可活死人、肉白骨。他握紧柳如烟的手,掌心传来的暖意让她稍稍安定:“如烟莫慌,带我去医院,我能救爷爷。”
柳如烟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拉着他就往门外跑。雨还在下,她的长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旗袍下摆溅上了泥点,却顾不上擦。君墨尘跟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奔跑的背影上,指尖悄悄捏了个护心诀——他绝不会让她再像前世那样,尝尽失去亲人的痛苦。
可他们没注意,巷尾那棵老槐树下,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正站在雨里,兜帽下的幽绿眸子盯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斗篷人指尖捏着个黑色的符纸,符纸上画着的骷髅纹在雨里泛着暗光,随着他的动作,符纸悄无声息地飘向空中,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去。
雨丝越来越密,打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着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