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道之用。
圣人又说,天下之道论到极致,无非百姓的柴米油盐醋。
要成事,不以苍生为念,终是扯淡空想。光凭嘴劲空喊口号成为嘴强王者不行,尘清眠真正要做的便是在西域这块大地上践行圣人的这句话。
他要把西域当做试验田,实现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人人有书读,人人有事做。
空白的纸最适合做画。
通过解决老百姓的民生问题,造下大功德,成为以后定鼎天下的基石,在老百姓心中立下一块不可磨灭的碑。
但西域老百姓要想摆脱贫穷,就是圣人也都止步不前,光说不练,艰难程度比移山还难,老百姓必须自身拥有造血功能,而非依靠尘清眠不停地输血。
初到西域,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是最大的难题。
还好,尘清眠是幸运的,得到了前西域总督郦勋的一沓《水经》遗稿。
一沓薄薄的《水经》遗稿,使尘清眠掌握西域水脉开采权,从而彻底掌控了西域能耕种的所有土地,也就等于掌握了所有西域老百姓的命。
目前,这个认知和威力还没有彰显出来,因为西域老百姓还没种出粮食收获粮食没尝到甜头,缺乏对大隋西域总督府的信任。
过去镇北王秦肇在西域一手遮天,西域总督府的吏员不作为,对老百姓失去公信力。
现在,尘清眠最先做的就塑造西域总督府一心为老百姓办实事的高大形象,让官员给老百姓讲白话版“天道酬勤”,一方面让老百姓明白勤劳能致富,另一方面让西域总督府的吏员,加深与西域老百姓的联系,成为真正的为老百姓着想的服务者,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欲做大事,必须从细处着手。
当西域总督府的吏员,全都变成一心为老百姓做事的公务员,西域的这片天,就自然而然姓尘了。
开春,西域的燕子又飞回来时,西域的空气突然被黄土气息弥漫,弯弯转转好大几块地上有许多人在耕地种地。
西域三十六族的头人贵族老爷们得到消息时,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自己的私兵,亲自到地里一看,才发现以往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要出去讨饭的老人妇女儿童,全都提着桶端着盆或赶着牛车从井里打水灌溉待要破土而出的庄稼碎苗,耕地栽种整齐,像是老百姓布在黄土地上生成一道道命格,这些人因受饥挨饿而枯黄的脸上,全都洋溢着任劳任怨幸福的笑容。
诡异的是,以前这些视他们如天的贱民们,看到他们过来,也只管忙碌,理都不理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
西域总督府吏员说了,这些地是商会的,他们已经和商会签了契约按了手印,就受官府保护,以后他们拥有永久承包使用权,谁也夺不走。
他们也问过西域总督府吏员,啥叫“拥有永久承包使用权”,这次西域总督府吏员说的很直白,直接告诉他们,这些地可以让他们种到老死为止,绝没人敢收回。
这不就等于是我们自己的地了吗!
曾经西域牧民把能种地,当做梦想。
现在的他们,活在梦中。
不仅能种地,而且是种属于自己的地,幸福的像花儿一样。
而那些地,过去全都是西域三十六族头人贵族的,全部被商会以几乎不要钱的价格给买去了。现在他们亲眼目睹了那些从地里冒出来的水井,那哪里是一口口水井,分明是一座座金矿,就是拿他们手里最值钱最好的牧场去换这样一口水井,也换不回来了。
“阿达提,你家婆娘种了我多少地?”
“卡里姆老爷,这些地你不是已经卖给了商会赊华老板了吗,已经不是你的了,我家和商会签了承包一百亩的契约,可以种一辈子的那种。”
阿达提自豪地说。
“啪”
“啊!”
阿达提一声惨叫。
迎接他的是卡里姆狠狠的一皮鞭子。
“贱种,就凭你家也配种我的地。滚,以后你不要来我的牧场了。”
打完阿凡提,卡里姆带着私兵风一样的离开了。
阿达提用手摸了一下脸上的血印子,疼的像被刀割一样。他狠狠的看着头人卡里姆离去的方向,气哼哼吐了一口黑乎乎的浓痰。
“呸,什么东西。不去就不去,正好我回家帮婆娘种地去。不对,卡里姆头人不是回家,他去的是铁勒部的方向,他们一定是想要联合起来搞事情,不行,得把这个事情告诉商会的人。”
阿达提和其他牧民一样,有了事,第一时间想到也是商会,而不是西域总督府。
这样的事,早已有人汇报到了尘清眠那里。
尘清眠略一思忖,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让所有商会的商兵按兵不动。就是西域三十六族的贵族老爷们把屠刀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也不能反抗。
赊华接到命令懵了。
商会的商兵什么时候成了缩头乌龟了。
可服从命令,是商会商兵的天职。不理解也得执行。
没几天功夫,西域突然掀起了一股驱逐外地商人的运动,西域三十六族联合行动,只要是外地商人,全部遭到驱逐。
然后,农户们发现,他们取水的井,被贵族头人老爷派私兵包围霸占,取一桶水强令农户交十文钱。
老百姓一下子炸开了锅。
先不说他们本就没钱买水,光凭这先前不要钱随便用的水,一下子被人霸占,就让他们心理上受不了。
阿达提一家三口,提着水桶,被挡在了水井旁边。
卡里姆老爷大马金刀,坐在水井旁摆着的一把椅子上,眯着眼看着阿达提。
“卡里姆老爷,这水井是商会的,又不是你的水井,我们签了契约的,第一年不收水费,凭什么你要收我们的钱?”
“废什么话,狗屁契约,一律作废,现在我说了算。有钱买水,没钱滚蛋,再啰嗦我给你两鞭子。”
“你等着,我去找官府的人来评理。”
“反了你了,敢找人来找我评理,阿仆勒,给我杀了他。”
“呛”
刀光一闪,阿达提的人头离开了他的身体。
“孩他爹...我和你们拼了。”说着,阿达提的老婆举着手里的水桶,疯子一般的冲向杀死她丈夫的凶手阿仆勒。
“噗”
她被阿仆勒一刀捅入肚子,血溅出一地。
“爸...妈...呜呜呜”
“铛铛铛铛”
远处响起了铜锣声。
这是西域总督府新成立的下乡督导组,刚到这里,就看见有人杀人,便敲起了手里的铜锣,如被点燃的报警烽火,十里八乡但凡能听到锣声的人,不管手里正在忙啥,都会往这里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