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倒台的消息,像一块巨大的肥肉被扔进了饥饿的狼群。江城的地下世界,瞬间炸开了锅。
原先依附于赵凯的势力,有的树倒猢狲散,惶惶不可终日;有的则立刻改换门庭,向着新兴的、最有希望上位的“野哥”疯狂示好;更有一些原本被赵凯压得喘不过气的角色,此刻也跳了出来,试图在这混乱中分一杯羹。
林野坐在四海商行二楼临窗的房间里,听着手下人不断送来的汇报。
“野哥,城西的疤脸刘派人送来帖子,想请您赏脸吃个便饭。”
“码头帮的李老拐表示,以后愿意唯您马首是瞻,这是孝敬。”
“赵凯留下的那几家赌档,昨晚被黑皮狗带人查了,说是接到线报藏有违禁品……我看是治安队的那帮孙子想趁机捞油水!”
声音嘈杂,信息混乱。林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脸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却在冷笑。
看看,这就是他“赢”来的东西。一群嗅着利益味道扑上来的豺狗,一堆烫手的山芋,还有无数双在暗处盯着,随时准备等他出错、或者干脆把他拉下马的眼睛。
“疤脸刘的饭,回了。就说我最近身体不适,谢过他的好意。”林野开口,声音平淡,“李老拐的孝敬,收下,回一份相当的礼,告诉他把自已那一亩三分地管好,别出乱子。至于治安队……”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让阿明带几个人去‘看看’,告诉他们,吃相别太难看,赵凯的场子,现在姓林了。”
手下领命而去。
房间里暂时安静下来。林野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卖菜的、拉车的、匆匆走过的职员……他们为了一日三餐奔波,烦恼简单而直接。他曾几何时,也只是想带着兄弟们过上这样的日子,或许……再好上那么一点点。
可现在呢?他站在这里,手下管着几十号甚至很快会变成上百号人,掌握着足以让普通人家破人亡的生意,被尊一声“野哥”,看似风光无限。但他却觉得,自已离楼下那些鲜活的生活,越来越远。
“野哥,”又一个心腹推门进来,压低声音,“陈会长那边派人传话,问您今晚是否有空,他想约您去茶楼听戏。”
来了。林野心头一凛。陈其庸的“关怀”从不缺席。
他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疲惫又有些受宠若惊的笑容:“陈老相邀,我哪敢没空。回话过去,说我一定准时到。”
心腹点头离开。
林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听戏?怕是又要敲打他,或者……是看他这条疯狗,在咬完赵凯之后,是不是还听话,是不是还能继续去咬下一个目标——梁弘远。
他走到墙边,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江城地图。目光落在标注着“梁府”和“商会”的位置上。一个是要他命的仇人,一个是把他当棋子的幕后黑手。他就像被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的蝼蚁,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真的被人当枪使。那本笔记本……是他唯一的筹码,也是最大的炸药。怎么用,什么时候用,用在谁身上,需要赌上一切的智慧和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和那丝挥之不去的无力感。
既然已经身在局中,既然退无可退,那就走下去吧。看看最后,是他这颗棋子掀翻了棋盘,还是被彻底碾碎在棋枰之上。
晚上的戏,得好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