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幽绿色的光芒在蠕动的菌毯上跳跃,映照着埃兹拉导师那张带着非人慈祥笑容的脸。他手中那个盛满暗红色液体的小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缓缓递向“炸弹”。
周围二十多名核心教众的吟唱声越来越响,那扭曲的、仿佛无数虫豸低语的嗡鸣声直钻脑髓。柯西金手腕上的传感器震动得快要跳起来,戈尔东的手指已经扣在了匕首柄上,卡尔团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炸弹”身上。这个考验来得太快、太直接了!
“炸弹”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惊恐,有厌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属于真正虔诚信徒的愤怒!让他这个帝皇的忠实(虽然有点跑偏)仆从,去喝这来历不明的邪血?这简直是最大的亵渎!
然而,514团的“专业素养”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就在那杯血即将递到面前的一刹那,“炸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种……混合着“受宠若惊”、“虔诚向往”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的复杂表情!这演技,堪称影帝级别!
他先是后退了半步,双手在胸前慌乱地摆动(仿佛不敢接受如此“殊荣”),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埃……埃兹拉导师!这……这太珍贵了!我……我何德何能,承受如此……如此厚重的恩赐?”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卡尔团长。卡尔团长立刻心领神会,这是“炸弹”在拖延时间,并暗示需要配合!
“是啊,导师!”卡尔团长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堆起“羡慕”和“替同伴高兴”的笑容,拦在了“炸弹”和埃兹拉之间,“我这兄弟性子内向,但信仰最为虔诚!能得到导师您的亲自指引,是他的福分!只是……如此神圣的仪式,是否需要更庄重的准备?比如……先进行一段时间的斋戒和冥想,让身心完全纯净?”他试图把水搅浑,把“喝血”这件事往后推。
戈尔东也反应过来,粗声粗气地帮腔:“对对对!老炸……呃,我这位兄弟最讲究!吃个饼都得先祷告半小时!这么重要的圣水(他故意把血说成圣水),哪能这么随便喝?得选个黄道吉日,沐浴更衣才行!”
柯西金则在一旁,用数据板(假装是记事本)疯狂记录,嘴里还念念有词:“嗯……仪式感……心理准备期……很重要的人类学观察样本……”试图把现场气氛往“学术研究”方向带。
这一通七嘴八舌、看似真诚实则胡搅蛮缠的“劝谏”,把埃兹拉导师搞得愣了一下。他大概没见过这么“客气”和“讲究”的新人。通常被他看中的人,要么是狂喜地接受,要么是恐惧地拒绝,哪有这样一边表示“深感荣幸”一边找各种理由推脱的?
就在埃兹拉愣神的功夫,“炸弹”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猛地推开卡尔团长(动作看起来很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那散发着恶臭的菌毯边缘,双手高举,仰头望天(其实是地窖顶),用一种近乎哭腔的、极其洪亮的声音开始了祈祷!
“南无——无量——帝皇爷——!!!”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在地窖里产生了回音,甚至短暂压过了那诡异的吟唱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风截然不同的祈祷惊呆了!
“炸弹”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语速极快地继续吼道:“信徒今日得见……呃……得见‘大地之灵’之神迹!深感自身罪孽深重,污秽不堪!岂敢以卑贱之躯,玷污圣灵恩赐!恳请帝皇……呃不,恳请大地之灵宽恕!容信徒先行净化身心,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再行……再行领受圣恩!若灵不允,信徒甘愿……甘愿以此残躯,献祭于灵前,以表虔诚!!”
他一边吼,一边还用力磕头(当然,离那菌毯还有一段距离,动作夸张但安全),把地上的泥土都扬了起来。
这番操作,把“虔诚”、“自卑”、“激动”、“怕死”和“拖延战术”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既表达了“向往”,又拒绝了立刻喝血,还把皮球踢回给了所谓的“大地之灵”——你要是不答应我斋戒,就是不通情理,那我只好死给你看(当然只是说说)!
埃兹拉导师和他身后的核心成员们彻底懵了。这……这人的反应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虔诚度看起来是挺高的,但这祈祷词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还有帝皇什么事?
地窖里一时间只剩下“炸弹”那洪亮的、夹杂着大量“南无无量帝皇爷”的祈祷声,以及菌毯蠕动发出的窸窣声。
卡尔团长心里给“炸弹”点了一万个赞!高!实在是高!他赶紧趁热打铁,一脸“感动”地对埃兹拉说:“导师您看!我这兄弟……他就是这么个实诚人!对信仰的事,半点马虎不得!要不……就依了他?让他先斋戒准备一下?也显得咱们教派宽宏大量,体恤信徒不是?”
戈尔东也猛点头:“对对对!规矩不能坏!”
埃兹拉导师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炸弹”,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的卡尔团长和“耿直”的戈尔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大概觉得,要是强行让这个看起来有点“轴”但很“虔诚”的新人现在喝血,万一他真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反而破坏了仪式的气氛。
“……也罢。”埃兹拉终于开口,语气有些无奈,他收回了那个血杯,“既然你如此诚心,便依你。三日之后,月圆之夜,再来此地,行感恩之礼。”
“谢导师恩准!!!”“炸弹”立刻停止祈祷,又磕了一个响头,声音里充满了“感激涕零”。
危机,暂时解除!
接下来的仪式,“炸弹”以“需要静心准备”为由,提前“激动地”退场了。卡尔团长几人也顺势表示要护送兄弟回去,一同退了出来。
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地窖,回到冰冷的夜风中,四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老炸!你他娘真是个人才!”戈尔东用力拍着“炸弹”的肩膀,“刚才那几下,把老子都看傻了!眼泪说来就来?”
“炸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和泥土,心有余悸地说:“南无……情急之下,福至心灵……若非帝皇暗中庇佑,贫僧今日恐要圆寂于此……”
柯西金则兴奋地检查着记录设备:“太棒了!全程录下来了!邪神崇拜、血祭仪式、灵能污染……证据确凿!这下可以向审判官交差了!”
卡尔团长却摇了摇头,脸色凝重:“交差?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们只是看到了表面。那个‘大地之灵’到底是什么?它的力量来源是什么?埃兹拉背后还有没有更高级的存在?这些都没搞清楚。而且……”
他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我们答应了三天后还要回去‘感恩’呢。到时候,怎么办?”
欢乐的脱险之后,是更深的忧虑。514团捅破了一个脓包,但脓包下的病灶,还远未清除。三天后的月圆之夜,他们将面临真正的抉择:是继续深入虎穴,还是……想办法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