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普森中校的脸色从最初的惊讶,到无奈,再到现在的满脸黑线。他眼看着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无限循环下去,完全没有要停止的迹象,终于忍无可忍,他对着旁边的丹皮尔中尉使了个眼色,眼神里充满了“快去让那个白痴闭嘴”的意味。
丹皮尔中尉也是一脸哭笑不得,赶紧冲上前,一巴掌拍在托尼的后背上,低声骂道:“Shut up, tony! 没完没了了是吗?你这该死的白痴!”
正骂得起劲的托尼这才猛然惊醒,悻悻地闭上了嘴,挠了挠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过于“投入”了。
丹皮尔中尉深吸一口气,代替托尼,用尽量清晰、正式的语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是詹姆斯少校吗?我是美军第五三〇七部队的丹皮尔中尉!我们是奉命前来接应你们前往印度的!请你们现身!”
丛林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确认和消化这个消息。很快,詹姆斯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少了些戏谑,多了些郑重:“收到!丹皮尔中尉!我是詹姆斯少校!我们这就出来!”
确认了是自己人,詹姆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对着身边一直紧张戒备、听得云里雾里的詹有为和苟兽医说道:“没事了!是我们的人!来接我们了!走,出去汇合!”说罢,他率先站起身,拨开身前的灌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谨慎地走去。
詹有为和苟兽医也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跟上。苟兽医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忍不住凑近詹有为,用四川话小声嘀咕道:“连长,刚才那两个龟儿子,叽里呱啦吼了半天,到底说了些啥子名堂哦?咋个听起来像是对骂一样?”
詹有为皱着眉头,他也听不懂英语,对于那场激烈的“对喷”根本不明所以。他撇撇嘴,故作高深地低声回道:“鬼知道说了啥!估计是他们那边打招呼的方式?你就当是几只乌鸦在呱呱叫就行了!”
苟兽医一脸茫然地看着詹有为,顿了顿,才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敢情,连长你也是啥子都没听懂啊!”说罢,他摇摇头,加快脚步,紧紧跟上了詹有为和詹姆斯。
密林的另一端,汤普森中校示意队员们继续保持警戒,便走过来跟丹皮尔中尉一起等待友军的出现。
很快,三个衣衫褴褛、眼神锐利、手中紧握着像烧火棍一样的三八大盖步枪的人影,缓缓从森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詹姆斯快步朝着汤普森中校走去,很快双方就在林间一块不算开阔的空地上汇合了。
詹姆斯见到汤普森中校的军衔是位中校军官,军衔比他高,于是赶紧立正敬礼道:“飞虎队第四飞行中队副队长麦克·詹姆斯少校!”他的动作标准,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援军的敬意。
汤普森中校也迅速回敬了一个利落的军礼,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驻印美军第五三〇七部队,拉夫·汤普森中校!很高兴找到你,詹姆斯少校!”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用力地拥抱了一下,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所有的担忧和疲惫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
松开后,汤普森中校侧身,向詹姆斯介绍道:“这是副队长,丹皮尔中尉!”
丹皮尔中尉上前一步,敬礼:“长官!”
詹姆斯回礼:“中尉。”
而这时候,詹有为和苟兽医也来到了詹姆斯的身后,神情警惕又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装备精良、人高马大的美国大兵。
而詹姆斯便顺势介绍道:“中校,这两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位是中国远征军第5军96师288团警卫连连长,詹有为上尉。这位是他们的军医,苟得胜上士。”
由于詹姆斯是用英语快速介绍的,詹有为和苟兽医云里雾里的,根本就不知道詹姆斯在说什么,只能根据气氛和手势判断大概是在介绍自己,于是两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汤普森中校上下打量了一下詹有为和苟兽医。他们全身上下穿的破破烂烂,军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款式,仅仅勉强蔽体,皮肤被烈日和风雨折磨得黑不拉几的,满脸胡须,手里紧握着那两支在他看来如同烧火棍一般的日制三八式步枪,唯一让汤普森中校眼前一亮的只有詹有为那像鹰隼一样锐利眼神。如果不是詹姆斯明确说明,汤普森中校第一眼甚至可能错认为他们是这片原始丛林里的野人。他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两个人,竟然在危机四伏的日军占领区丛林里顽强生存了快两年,并且还从日本人手里救下了詹姆斯,并保护他直到援军到来。这需要何等的毅力、韧性和生存智慧。
不过,既然确认了是友军,而且是值得尊敬的友军,必要的礼节必不可少。于是汤普森中校收敛起内心的惊讶,向前小跨一步,向詹有为和苟兽医敬了一个标准的美式军礼,然后用英语清晰地说道:“我是拉夫·汤普森中校!非常感谢你们,救了詹姆斯少校!你们是真正的勇士。”
詹姆斯听后赶紧给詹有为和苟兽医翻译道:“这位是美军加拉哈德部队的汤普森中校,他说谢谢你们救了我,说你们是真正的勇士!”
詹有为听后,尽管衣衫褴褛,但军人的姿态瞬间回归,他猛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中式军礼,声音洪亮地回答:“中国远征军第5军96师288团警卫连连长,詹有为上尉!”他的眼神坚定,不卑不亢。
苟兽医一听到詹有为的自我介绍后,也立刻有样学样,尽力站直了他那有些佝偻的身子,敬了一个不太标准但无比认真的军礼,大声道:“中国远征军第5军96师288团警卫连,军医苟得胜!”
接着,詹有为这才说道:“长官客气了!抗击日寇,袍泽相助,份所应当!大家都是友军,应该的!”他的话通过詹姆斯翻译过去,虽然语言不同,但那份中国军人特有的朴实与豪迈之情却传递了过去。
汤普森中校听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