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在重围中苟延残喘的第七日,紧闭的城门突然在黎明时分轰然洞开。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打着孙吴最精锐的解烦兵旗号,在老将韩当的率领下,如决堤洪水般涌出城外,直扑围城军队的营垒。
这不是一次盲目的突围,而是孙权在绝望中最后的豪赌——他采纳了少数主战将领的建议,集结城中仅存的可战之兵,意图趁刘封大军立足未稳、可能松懈之际,发动一次出其不意的猛烈反击,若能击溃其一部,或可暂解围城之困,提振那已跌入谷底的士气。
韩当,这位追随孙氏三代、身经百战的老将,明知此去九死一生,仍毅然披甲执锐。他须发皆白,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纵马阵前,对麾下士卒嘶声呐喊:儿郎们!吴侯待我等恩重如山!今日国难当头,正是我等报效之时!随我破敌,扬我江东军威!
这些解烦兵不愧是孙吴最后的精华,尽管面带菜色,甲胄不全,但此刻迸发出的决死之气,仍令人心惊。他们如同困兽,带着焚尽一切的疯狂,冲向看似最为薄弱的城西营寨——那里由凌操所部驻防。
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城外高耸的了望塔尽收眼底。刘封的中军大帐内,接到急报的凌操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猎人看到猎物入套的冷笑。
果然来了!传令,按预定方案,迎战!
凌操部早已严阵以待。当吴军前锋呐喊着冲近营寨栅栏时,迎接他们的不是仓促的抵抗,而是从营垒后方和侧翼突然升起的密集箭雨!改良连弩恐怖的射速和穿透力,瞬间将冲在最前的吴军士卒连人带甲射成刺猬。与此同时,营寨辕门大开,凌操一马当先,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骑兵,如一把尖刀,狠狠楔入吴军阵型!
凌操怒吼一声,长刀挥过,带起一蓬血雨。他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铁蹄践踏,刀光闪烁,瞬间将吴军的冲锋阵势冲得七零八落。
韩当见状,目眦欲裂,挥舞长枪奋力搏杀,试图稳住阵脚。他武艺高强,经验老到,接连挑落数名敌军骑兵,但个人的勇武在整体战局的溃败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凌操认准了韩当的将旗,策马直冲过来,两人顿时战作一团。刀枪碰撞,火星四溅,一个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一个是正值巅峰的猛将,厮杀得难解难分。
但吴军的崩溃已不可避免。在凌操部正面硬撼的同时,王平派出的精锐步兵也从侧翼包抄而至,切断了吴军的退路。丁奉的水军也在江面游弋,防止吴军从水路溃逃。刘封的军队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将这支孙吴最后的精锐死死夹在中间,缓缓碾压。
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吴军士卒虽拼死抵抗,但在装备、体力、士气、战术全方位的劣势下,成片地倒下。鲜血染红了土地,哀嚎声、兵刃撞击声、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末路的悲歌。
城头上,孙权在少数近臣的簇拥下,紧张地眺望着城西的战况。起初,他看到韩当率军冲出,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但随着战局急转直下,看到己方军队被分割包围,如同沸汤泼雪般消融,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当看到韩当的将旗在乱军中摇摇欲坠时,他猛地抓住城墙垛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墙砖上。
陛下!近臣们惊慌失措地扶住他。
孙权推开众人,死死盯着那片修罗场,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灰暗和绝望。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江东最后一点翻盘的资本,被他亲手葬送在了这城外。
战场上,韩当与凌操已激战数十回合,终究是年老力衰,渐渐不支。凌操瞅准一个破绽,长刀猛地荡开韩当的长枪,刀锋顺势掠过他的胸膛。韩当闷哼一声,踉跄后退,鲜血瞬间染红了征袍。他环顾四周,只见麾下儿郎已伤亡殆尽,残部被分割包围,仍在做无望的抵抗。
天……亡东吴……韩当仰天悲啸一声,不再抵抗,横剑自刎,壮烈殉国。主将战死,残存的吴军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弃械投降。
战斗结束了。城西原野上,尸横遍野,旌旗倒地。孙吴政权最后一支能野战的精锐力量,就此灰飞烟灭。凌操驻马战场,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战士对战士的尊重。他下令妥善收敛韩当遗体,并救治俘虏。
消息传回建业,全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和更大的恐慌。最后的希望破灭,抵抗的意志被彻底摧毁。兵临城下,又折尽了最后的精锐,建业城,已然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坟墓,只待最后的时刻来临。城头那面残破的吴字大旗,在血色夕阳中,仿佛随时都会断裂、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