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十二年的岁末,金陵户部衙署内烛火通明。庞宏指尖划过新编户籍册上未干的墨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王上,三年来新增民户十一万七千,新垦田亩抵得上半个荆州。”他展开的绢帛地图上,代表人口密度的朱砂点已从江东蔓延至淮北,如同燎原的星火。
刘封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走到窗前。雪光映照下的金陵城郭,新建的民居鳞次栉比,夜纺的机杼声与巡更的梆子声交织成奇特的乐章。他想起七年前渡江时,这里还是满目疮痍的边陲小城。“庞卿可知,”他转身时眸中映着烛火,“去岁盐铁专卖的利润,已能养活十万大军整年。”
这场国力的跃升藏在每个细节里。陆逊呈上的军报显示,戍边士卒的铠甲重量减轻三成,防护却提升一倍——格物院用冷锻法打制的扎甲,甲片薄如铜钱却刀箭难透。更令人惊叹的是各州粮仓的革新:荆襄粮监利用水运网络建立“循环仓”,陈粮不断调往边境,新粮及时补充,再无霉变之忧。
技术的种子在民间蓬勃生长。淮南老农改造的曲辕犁,一天能耕二十亩地;巴蜀工匠设计的水力纺车,让布匹价格下跌四成。甚至有归义营的胡商带来西域玻璃制法,格物院改进后竟造出能放大图纸的“窥微镜”。某次朝会上,工部尚书捧着一面清晰照出鬓发的水银镜惊叹:“此物若流传民间,女子梳妆岂非要误了农时?”满堂哄笑中,刘封却命人将镜子送往边境——用来观察敌情的了望镜由此诞生。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元宵御宴。当甄若抱着咿呀学语的世子出席时,刘封突然命人撤去珍馐,换上百姓常吃的麦饭藜羹。他指着殿外万家灯火对三妃感慨:“七年前孤与伯言渡江,夜宿破庙分食半块干粮。如今座中诸卿,可知最难得的不是锦袍玉带,而是这满城炊烟?”
大乔闻言起身斟酒:“妾在淮南见流民变粮农,方知王上减赋策之深意。”她展开一幅绣品,上面用各色丝线绣出逐年增长的田亩数,“今年江北棉花丰收,妇孺皆可纺纱换钱,此乃王泽滋养。”
刘玥则呈上太学的策论试卷。有学子写道:“格物院水车转一圈,抵得过壮汉挑水十担——国力之增,不在刀兵在民力。”更有人大胆建议将官营工坊部分交由民间经营,以税代利。刘封阅后大笑:“后生可畏!且让商贾与官府赛跑,看谁更能富民。”
随着春耕开始,国力攀升的具体表现震撼朝野。去岁还在靠赈济的淮北三郡,今春竟能调余粮支援河洛灾民。边市交易量激增,以往要用铠甲交换的战马,现在十匹蜀锦就能换得。最让魏国细作心惊的是,瀚军普通士卒的饷银,竟抵得上魏军都尉的俸禄。
四月祭天时,刘封做了一件违背礼制的事——他将五谷祭品分赐百姓,自己则登上金陵最高处俯瞰山河。长江上千帆竞发,既有运粮的官船,也有贩货的商船。他对随行的陆逊、庞宏叹道:“曹操当年挟天子令诸侯,司马懿如今困于权斗,皆因视民心为工具。而我等根基,在那田间老农的锄刃上,在那织妇的梭子里。”
暮春时节,一封来自邺城的密报印证了这番论断。曹爽为填补财政窟窿,竟下令加征“北伐税”,而司马懿的党羽趁机抬高盐价。中原村落十室九空,流民歌谣传唱:“宁吃江南麦,不饮魏宫羹。”庞宏在朝会上激动得老泪纵横:“王上,民心天命已现!”
当蝉鸣响起时,瀚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太学扩招寒门学子,格物院专利制度催生百工创新,连归义营的胡商都开始学习汉语律法。刘封在批阅最后一份关于海运试验的奏章时,突然对甄若笑道:“待世子冠礼那年,或许能乘蒸汽船巡游长江了。”烛光跃动间,七年前那个仓皇南渡的将军身影,已与此刻稳坐江山的王者渐渐重叠。
而北方的魏国朝堂,正在为如何筹措中秋宫宴的经费争吵不休。司马懿冷眼看着曹爽党羽为三万钱的开支面红耳赤,悄然攥紧了袖中密信——那是并州将领抱怨军粮掺沙的控诉。南北国力的鸿沟,已非权谋所能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