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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星澜的眼中,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怀中那具迅速冰冷、破碎的躯壳,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而来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凤临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所有的重量和生机都已然随着那喷溅的金色血液流逝殆尽。他胸腹间那个恐怖的空洞边缘,残留的星辰湮灭之力如同恶毒的活物,仍在滋滋作响,顽固地阻止着任何形式的愈合,甚至还在缓慢地侵蚀着他仅存的生命本源。他的脸苍白得透明,如同上好的琉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那双曾蕴藏着无尽星辰、令她敬畏又忍不住沉沦的金色眼眸,此刻紧紧地闭着,长睫低垂,再无一丝神采。

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仿佛随时会断开的呼吸,证明着他还在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师尊……凤临……你别睡……你看看我……” 星澜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泣血的颤抖,她徒劳地用手捂住他胸前那可怕的伤口,试图阻止那象征着生命本源的金色血液流失,但那滚烫的、带着神圣气息的液体,依旧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涌出,染金了她的双手,也染金了她破碎的心。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她怀中,正一点点地变冷,那微弱的灵魂之火,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火星,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熄灭。

痛。

一种前所未有的、凌迟般的剧痛,从心脏最深处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要猛烈千倍、万倍!那不是简单的悲伤,而是一种整个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崩塌、所有希望和色彩都被彻底抽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一次次救她的是他?

为什么一次次因她而伤的也是他?

如果他不是为了来救她,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凤临神君,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无尽的愧疚、悔恨、心痛如同毒蛇,疯狂地噬咬着她的灵魂。她宁愿此刻躺在这里的是她自己!宁愿承受那本源星湮光束的是她自己!

“愚蠢……” 一声冰冷、带着毫不掩饰杀意的精神波动,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星澜的神魂上,将她从极致的悲痛中短暂地惊醒。

她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盈满了泪水和滔天恨意的双眸,死死地盯住了前方那头再次逼近的星核守护兽。

它那赤红的星焰双眸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规则执行者的冰冷和对于清除障碍物的漠然。它似乎认定凤临已然必死无疑,而剩下的这个弱小的闯入者,不过是随手可以碾碎的尘埃。它甚至没有再次动用那恐怖的本源星湮光束,仅仅是抬起了那如同山岳般的前蹄,凝聚起足以将金丹初期修士都踏成肉泥的星辰之力,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相拥的两人,缓缓地、如同戏耍般,践踏而下!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死亡的寒风再次吹拂着星澜的脸颊。

然而,这一次,星澜的心中,却没有了恐惧。

当极致的悲痛超越了恐惧的阈值,当绝望沉淀到灵魂的最深处,剩下的,便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平静,以及一股足以焚尽一切的毁灭欲望!

看着那缓缓落下的、缠绕着毁灭性能量的巨蹄,看着怀中气息愈发微弱的凤临,星澜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骤然间变得如同万古寒冰,又仿佛有混沌的漩涡在其中疯狂旋转!

一个清晰到极致、不容置疑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杀了它!

或者,为他和它……陪葬!

没有第二条路!

“啊——!!!”

一声不似人声、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混合了所有悲痛、绝望、愤怒与不甘的尖啸,猛地从星澜喉咙中迸发出来!这声尖啸穿透了星墟的寂静,甚至让那缓缓踏下的巨蹄都微微一顿!

与此同时,她不再有任何保留,不再有任何犹豫!

《炼神诀》被催动到了超越极限的境地,神识之力如同燃烧的火焰,不顾一切地向外扩张、燃烧!体内那本就近乎干涸的混沌灵力,被她以决绝的意志强行榨取、压缩,甚至不惜撕裂那本就布满裂痕的经脉!

但这……还远远不够!

面对这堪比金丹巅峰、能量近乎无限的规则造物,她这点力量,依旧是螳臂当车!

那么……就燃烧吧!

燃烧她的一切!

“以我之血,燃我之魂,祭我之道……混沌……听我号令!!!”

星澜在心中发出了最决绝的誓言!她猛地一咬舌尖,一口蕴含着自身生命本源的精血喷涌而出,却没有洒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悬浮在她面前,散发出凄艳而决绝的红光!

精血燃烧!这是修士在绝境中与敌偕亡的最后手段,以永久损伤道基、甚至可能魂飞魄散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力量爆发!

随着精血的燃烧,一股远超她当前境界的狂暴力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她体内汹涌而出!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气息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波动,甚至她的发梢,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灰白!那是生命本源和灵魂力量在急速消耗的象征!

然而,这还不够!还不够撼动那星核守护兽!

就在这意志与力量都燃烧到极致的刹那——

“嗡——!!!”

她怀中,那枚一直紧贴着凤临伤口、沾染了他神圣血液的混沌源石碎片,仿佛终于被星澜这不顾一切的决绝意志和燃烧的精血彻底引动!它不再是散发温和的光芒,而是爆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混沌初开、鸿蒙始判般的磅礴气息!

一股精纯、古老、浩瀚、仿佛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混沌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星河,猛地从源石碎片中奔涌而出,顺着星澜燃烧精血和灵力的引导,疯狂地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是如此庞大,如此狂暴,远远超出了星澜此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她的经脉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河道般寸寸碎裂,皮肤表面开始渗出血珠,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力量撑爆!

极致的痛苦让她浑身剧烈颤抖,五官都扭曲了起来,但她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与汝偕亡的决绝!

她死死地盯着那头因为混沌源石的突然爆发而再次流露出惊疑不定神色的星核守护兽,将怀中凤临轻轻放在身后,用自己那看似单薄、却凝聚了所有力量与意志的身躯,牢牢挡住!

她双手艰难地抬起,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舞动,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甚至连她自己都未曾理解、完全是由混沌本源力量自行引导形成的法印!

那悬浮在她面前的精血,瞬间被混沌气流吞噬、同化,化作了一道横亘在她与守护兽之间的、不断旋转、膨胀的混沌漩涡!

漩涡中心,不再是虚无,而是显化出地水火风奔涌、时空生灭不定的恐怖景象!仿佛有一个微型的、尚未稳定的混沌世界,正在其中孕育、咆哮!

“你……伤了他……” 星澜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冰冷与威严,每一个字都引动着周围混沌气流的震荡,“就要……付出代价!!!”

那星核守护兽显然从这突如其来的、位格极高的混沌力量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它那赤红的双眸中首次露出了清晰的惊惧之色!它不再迟疑,那原本缓缓踏下的巨蹄猛地加速,携带着崩碎山岳的力量,狠狠地朝着星澜和她面前那不断膨胀的混沌漩涡踩踏下来!同时,它周身星光大盛,试图调动更多的星辰之力进行防御!

然而,已经晚了!

“混沌……归元……破!!!”

星澜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她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那旋转膨胀的混沌漩涡,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灭世磨盘,带着碾碎规则、重归虚无的恐怖气息,不再是防守,而是主动地、狂暴地,朝着那践踏而下的星辰巨蹄,以及其后那庞大的星核守护兽本体,悍然撞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种仿佛物质最基础结构被瓦解、规则被强行抹除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湮灭”之音!

混沌漩涡与星辰巨蹄接触的瞬间,那凝聚了磅礴星辰之力、足以踏碎金丹的巨蹄,就如同投入烈火的冰雪,悄无声息地、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崩溃、分解、化为最原始的混沌气流,被那漩涡吞噬、同化!

并且,这种崩溃的趋势,正沿着守护兽的前肢,向着其庞大的身躯急速蔓延!

“吼嗷嗷嗷——!!!”

星核守护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凄厉咆哮!它那由纯粹星辰之力构成的、看似永恒不灭的身躯,在混沌归元之力的侵蚀下,竟然如同沙堡般土崩瓦解!它疯狂地调动着整个神殿区域的星辰本源力量,试图修复身躯,驱逐那可怕的混沌气流,但那混沌之力仿佛蕴含着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星辰之力与之接触,非但无法将其抵消,反而如同燃料般,使其侵蚀的速度更快!

它那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透明!尤其是其胸口核心处,那团最为璀璨、如同微型星核般不断搏动的能量源,在混沌气流的冲击下,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它,这头堪比金丹巅峰、能量近乎无限的规则造物,竟然在星澜这燃烧一切、引动混沌源石的至强一击下,被暂时性地……击溃了核心!

庞大的星辰之躯变得如同幻影般不稳定,再也无法维持攻击和威压,发出一声不甘而恐惧的哀鸣,整个能量形态猛地向内坍缩,最终化作一团极度黯淡、只有拳头大小的星核光球,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嗖地一下缩回了神殿那紧闭的大门之内,消失不见。

神殿门前,那狂暴的星辰禁制光带,也随着守护兽的溃败而瞬间平息、隐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那残留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沌气流,以及地面上狼藉的痕迹,证明着刚才发生了一场何等惨烈而不可思议的战斗。

“成……成功了……”

星澜看着守护兽溃逃,看着前方空荡下来的、通往神殿大门的路径,紧绷到极致的心神一松。

下一刻,那支撑着她的、燃烧一切换来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反噬而来的、无法形容的虚弱和剧痛!

“噗——!”

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这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灰败的死气!精血燃烧、经脉尽碎、神魂透支、混沌力量反噬……所有的伤势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视线迅速变得模糊,黑暗如同温柔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将她吞噬。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刹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固执地,朝着凤临倒下的方向,伸出了手。

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他一片冰冷的衣角。

然后,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世界,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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