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野轮廓分明的脸在姜墨禾瞳孔间无限倍放大后更显英挺。
浓密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睛却带着茫然无措,纯净的困惑与他极具侵略性的俊朗形成了奇异的反差,毫无防备的懵懂瞬间直击了姜墨禾的心。
这是他们第二次的近距离靠近,姜墨禾感觉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很快,两人如同触电般猛地拉开了距离,她的耳根已红透,而沈知野也好不到哪里去,像做了错事想解释,张了张又闭上了嘴巴。
慌乱分开的刹那,姜墨禾心底突然异常清晰地烙下一个念头:眼前的沈知野绝非愚傻,他的笨拙之下是未经雕琢的纯粹。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如果之前只是因为想找个庇护,才选择了这个无害的呆瓜,那此时姜墨禾在心里对眼前这个特别的他确实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跑偏后,姜墨禾轻咳几声,整了整耳后的碎发,旋即指向那条黑狗冲沈知野道:
“去吧,尽可能往相反方向引开它,等你带走它后,我就可以顺利从这里下去,拿到户口簿。”
沈知野慌乱地点点头,低着头起身顺着围墙往下走去,姜墨禾注意到他的耳尖也微红时,不由得抿嘴浅笑,心情愉悦地嘀咕了一句:“傻瓜。”
不得不说,沈知野逗狗很有方法。
只见他远远地观望了一会后,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弹珠,在大黑狗视线范围内的一块石头上,用弹珠有规律地轻轻敲击,清脆的“哒、哒、哒”声,顿时吸引了倦怠的狗子。
随即,他缓慢而稳定地将弹珠朝旁边抛出一个低矮、不远的弧线,落在安全区域。
大黑狗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狂吠几声后,一个箭步,本能地追了过去。
沈知野用同样的方式,把大黑狗越引越远,狂吠声也越来越小了。
姜墨禾瞅准时机,从高地上踩着边缘土块小心翼翼地下到了院子里,快速看了眼周边,确认无人后,轻轻打开门,溜进了房间里。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房间里没什么声响。
姜卫国两口子和奶奶都有午休的习惯,而姜保才十有八九是不在家的。
路过姜卫国卧室时,他睡得正酣,呼噜声从他卧房里传出来。
姜墨禾踮起脚尖,轻手轻脚路过他的房间再往里走。
里面的小隔间,是奶奶和姜墨田共用的房间,奶奶的老箱子就放在她的床头。
就在姜墨禾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时,瞬间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只见姜墨田坐在床尾的地上,嘴里塞着破布,两只小手被捆绑在身前吊在木雕栏上。他微仰着脖子靠在床腿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哭累后睡着了。
这是犯了什么大错,要将这么小的孩子捆绑起来。
姜墨禾心痛得呼吸不畅,再也顾不上其他,豁然将门打开,冲进去便抱住了姜墨田,把他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撞见,姜墨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弟弟每天过的是这种生活,而这个习惯报喜不报忧的小屁孩,也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任何哪怕一丁点信息。
终究是自己不称职!!!姜墨禾心底的自责与愧疚已经盈满。
姜墨田被这大动静惊醒,条件反射一般往后缩,当他惊恐的大眼看到抱自己的是姜墨禾之后,他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因为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咽。
隔壁房间似乎传来了响动,姜墨禾压下悲愤,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姜墨田别出声。
随即,她迅速起身,将门轻轻合拢锁上,又贴着门听了一会,那边动静消失后,她才重返到姜墨田身边,把他堵嘴的破布取下,又快速给他去解手上绑着的绳子。
在气血上涌的一瞬间,姜墨禾心里升腾起了一千种针对姜卫国的死法。
但是人在屋檐下,势单力又薄,就算真吵架或者打架,自己两姐弟,困在这里只会吃更大的亏。
“墨田,没想到你在这里过的是这般日子,等姐姐带你出去后,一定替你还上这顿羞辱和虐待。”姜墨禾压低了声,眸光里迸射着杀气。
“姐,我不走。”姜墨田异常坚定,他突然用身体挡住自己的手,不让姜墨禾继续解绳子,“大伯是因为我不让他动我们家的地基,跟他对着干,他气不过,才绑住了我,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是离开了,爸妈回来就没有家了。”
姜墨田明明才十岁,脸上甚至还有未脱的稚气,但他此时的冷静和坚定,却足足让姜墨禾都为之动容。
姜墨禾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摸着姜墨田的小脑袋,心疼地道:
“墨田,以前姐姐是希望通过读书走出大山,过于缺少对你的关注了。
现在爸妈下落不明,姐姐也没有条件继续上学了,以后爸妈的家业,由我守护,你只需要站到姐姐身后。”
隔着老远,似乎又听到了狗吠声,时间紧迫,当务之急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姜墨禾三两下便把绑住姜墨田手上的绳子解开,随即又竖起手指,示意姜墨田噤言,这才转身朝奶奶床头那个大木箱子走去。
老式木箱上,黄铜锁扣早已锈迹斑斑,一把长挂锁岿然吊在上面。
“奶奶不是从来不上锁的吗?怎么到这里反而挂上锁了。”
姜墨禾把锁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个铁家伙姜墨禾解决不了,她焦急了起来。
想彻底脱离这个家,必须把户口薄带着,再带走姜墨田,所以这一趟势在必行。
“姐,你想拿什么?”姜墨田侧着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晌后,迈着小步过来小声地问道。
“户口薄,我们家的户口薄,如果能拿到房契和土地合同的那些证明就更好了,这样姜卫国就不敢贸然动我们家的地了。”
姜墨禾边说话间已经从头上取下了一个细长的发夹,从锁孔里伸了进去,想打开这个铁家伙。
“奶奶自从到了大伯家后,就上了锁,因为大哥哥经常到奶奶箱子里翻钱,奶奶说她的钱都快被偷光了。”
姜墨田看着那把锁,若有所思地压低声说道。
姜墨禾了然,毕竟姜保才的好吃懒做是众所周知的。
不光如此,他的赌王冠称也是远近闻名。
只是她没想到,姜保才居然会把手伸向一直偏向他们家的奶奶。
门咯吱一声后,门外一阵慵懒的拖鞋声响起,紧接着大伯母张桂芝呵欠连天的声音传来,“这都睡一觉了,保才接妈怎么还没回?卫国,不然你去看看呗。”
“都好端端的大人,操那多心干什么!你去妈房间里把那小东西放了,饿了他两顿,应该能老实点了。”
门外姜卫国睡意含混的声音异常刺耳,犹如万箭扎进了姜墨禾的心。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姜墨田,他居然被饿了两顿了!他在这里到底过的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要知道,当初姜墨禾家房子坍塌后,姜墨田坚持要跟着奶奶住到这里来时,姜墨禾把手里所有的积攒的积蓄都给了姜卫国。
而且日常放学回来,只要她有空,她就会无条件来这里帮忙干活,这也没少引起舅母李花秀的怒意。
但姜墨禾管不了那么多,她只希望家里这边的大伯能善待姜墨田。
可事实却是他们把他完全当成了多余。
姜墨禾拳头拧紧,后牙槽咬紧,铆足了劲抬脚就冲出去想把姜卫国暴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