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渊望着欧阳丹仓皇逃窜的背影,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方才还维持的镇定荡然无存。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俞书,声音因怒意而发紧:“愣着干什么?别让她跑了,追!”
俞书不敢怠慢,足尖一点地面,青灰色道袍在晨风中划出残影,与那名假丹期修士一前一后追入山洞中。
山洞道路交错,欧阳丹的身影早已没入深处,只留下几个脚印,昭示着她逃窜的方向。
与此同时,褒斜道旁的一处隐蔽山坳里,赵锋正盘膝打坐。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气,呼吸悠长而平稳,显然已入佳境。
忽然,袖中一阵细微的异动传来,正是探灵须鼠云琅。它用尖细的吻部蹭了蹭赵锋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急切,口中发出“吱吱”的轻叫。
赵锋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抬手轻抚云琅的背,低声道:“我知道了。”方才云琅传递来的讯息已清晰地映入他的识海——欧阳丹被顾承渊等人追击,此刻正朝着东南方向奔逃,看其灵力波动,似乎已负伤。
他沉吟片刻,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顾承渊的性子素来缜密,此次竟会如此失态,想来欧阳丹手中定有他势在必得之物。
而那名假丹期修士的气息……赵锋眉峰微挑,那灵力波动虚浮不稳,倒像是用某种秘法强行催谷而成,根基远不如表面那般稳固。
心念转动间,赵锋已对识海中另外几道微弱的意识发出指令。片刻后,数道几乎与林间阴影融为一体的灰影从四周窜出,正是另外几只探灵须鼠。它们动作迅捷无声,顺着不同的方向潜入山洞中,长尾上的须毛微微颤动,将方圆十里内的气息变化尽数纳入感知。
“密切盯着他们,”赵锋的声音轻得像风,“尤其是欧阳丹的动向,还有那名假丹期修士的底牌。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最后一只灵鼠消失在灌木丛中后,赵锋重新闭上眼,看似依旧在打坐,神识却已随着灵鼠们的踪迹铺展开来。
林间的风吹草动、远处修士的灵力碰撞、甚至欧阳丹急促的喘息声,都清晰地传入他的感知。他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查的弧度。
蒋鸿鸣的斗笠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紧抿的下巴。他跟在俞书猛身后追出数里,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斗笠下的呼吸却始终平稳,仿佛前方奔逃的欧阳丹不过是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若不是卢俊豪捧着那只玉盒找上门,他此刻本该在自己的洞府里静养。盒中那颗延寿丹通体莹润,丹纹如流水般流转,光是凑近闻一口,就能感觉到枯竭的经脉泛起微澜——那是能让他多活十年的希望。
“蒋先生,此事办妥,延寿丹双手奉上。”卢俊豪当时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可蒋鸿鸣心里清楚,顾家皇室哪会平白无故拿出这等重宝。他不过是顾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用完即弃。
他抬手按了按斗笠,指尖触到粗糙的竹篾,想起自己当年在宗门何等风光。那时他修为精进,寿元绵长,别说是顾家的人,就是皇室亲贵来求见,他也未必肯睁眼。可一场修炼走火入魔,不仅毁了他的根基,更让寿元骤减到只剩六十年。
六十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眼看着生机一日日流逝,他才明白什么宗门傲骨、修士尊严,在寿命面前都轻如鸿毛。
忽然传来灵力碰撞的脆响,蒋鸿鸣脚步一顿。斗笠下的目光扫过前方缠斗的人影,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罢了,不过是做一次鹰犬,只要能拿到延寿丹,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他脚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出,斗笠上的竹篾在风里发出轻微的嗡鸣。
幽暗的山洞深处,欧阳丹背靠冰冷的岩壁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原本清丽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是散灵粉在体内灼烧灵力的征兆。
她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视线已有些模糊,方才连续窜过三个山洞的力气,几乎抽干了她最后一丝生机。
“欧阳仙子,何必呢?”顾承渊缓步走近,靴底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脸上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文尔雅,只剩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淫邪,“你跑得越急,散灵粉发作得越凶,现在是不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他俯身捏住欧阳丹的下巴,指尖传来的滚烫触感让他低笑出声:“忘了告诉你,你服下的千机引,可是专门为你们这样的修士炼制的。”
欧阳丹猛地偏头挣脱,喉咙里溢出细碎的痛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处的灵力正像决堤的洪水般溃散,连带着千机引也在衣襟下微微发烫,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天真。
顾承渊朝俞书使了个眼色。俞书立刻上前,双手飞快结印,指尖弹出三道灰光,精准地落在欧阳丹的肩井、气海、涌泉三穴。穴位被封的瞬间,欧阳丹浑身一颤,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也被抽走,四肢顿时软得像没了骨头。
“你……你们敢!”欧阳丹的声音嘶哑发颤,眼中却燃着怒火,“我师傅要是知道,你们这般对我,就不怕他老人家踏平你们顾家吗?”
顾承渊闻言笑得更欢,他蹲下身,凑近她耳边低语,语气轻佻又残忍:“贝春风?等他知道的时候,仙子怕是早已成了我的人。你说,他是会为了一个失了清白的弟子,与我们顾家为敌,还是会当没养过你这个徒弟?”
欧阳丹望着顾承渊那张扭曲的脸,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比散灵粉的灼烧更让她绝望。
顾承渊眼皮一抬,俞书猛与蒋鸿鸣立刻会意,躬身退至洞口外守着,沉重的脚步声渐远。
而此刻,山洞最深处的岩壁后,赵锋正如壁虎般紧贴石面。他屏气凝神,神识紧锁洞内,顾承渊那令人作呕的笑意、欧阳丹压抑的啜泣,都清晰地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