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搬运之术只能用死人作为媒介,若是活人或者僵而不死之人,便会失败,甚至会遭到反噬。
轻则血光之灾,重有桃花之劫,让人不胜其烦。
还是太大意了,早知就先开棺看清楚再作法。
现在嘛...还有得补救,无非在尸体上捅几个窟窿的事,让其死透,简单得很!
吕布嘴角扬起,脸上露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握紧剑柄,剑尖反向而下,对着女尸胸口便扎了下去。
剑刃撕开空气,发出微微啸叫。
这一剑扎实了,就算旱魃都要饮恨当场。
然而,吕布却骤然收力,剑尖停在胸口半寸之处。
他猛然想起一事...
“简直是...作茧自缚...”
他轻轻摇头,一脸懊恼,收剑入鞘。
身为卸岭派系的祖师爷,他立下军规,墓主若无尸变伤人,只能镇压安抚,不可辱尸戕戮。
如此自缚手脚,只是为了应付冥冥之中的因果。
其实...人岂能不惧天罚,吕布到了知天命的年岁,更是如此。
他捡起地上的半截蜡烛,重新点燃,用蜡液固定在棺材四角。
光线骤然亮了起来,女尸的面容清晰可辨。
“嗯~”
吕布眸光一亮,面露激赏笑意,同时又连连摇头叹息。
“如此绝色,实在可惜,可谓天妒红颜也...”
在墓主身边说这种话,算是无礼轻浮,若是灵气充足之地,八成诈尸。
但他可不在意,卸岭之术讲究的就是百无禁忌,用武力手段将一切机关鬼魅当场超度。
她敢诈尸,他就敢砍尸,如此就不算违反规矩。
但陵墓之内,有些事情却不能用物理手段解决,比如现在。
女尸骤然睁开眼睛。
饶是吕布见惯生死,也不由吓了一跳。
好在他始终坚信,不读书的盗墓者,难成大器,为此早年学了许多杂书,《救苦经》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受了名师指点,已有道家大圆满之势,就是用途很不正经...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吕布俯身下蹲,一边念叨,一边比划道士教他的手印,随后手掌伸进棺材,轻轻在女尸眼上拂过。
效果立竿见影,女尸眼皮再度盖上。
他起身扛来棺材板,正要盖上之时,女尸忽然腰肢一弯,坐了起来。
这是...没的谈了?
吕布一把扔掉棺材板,拔剑出鞘,面露凝色,缓缓靠近女尸。
“我还没死!”女尸扭头诡笑,声音如同枯枝树叶,借着摇曳烛光,很是瘆人。
这种情况,吕布见过许多,无非是前尘未了,捅一剑就老实了。
他一手托住女尸后脑勺,一手执剑,缓缓将她重新放进棺材,念念有词:“今尘忘却苦酸甜,来世繁华待汝前,此间之苦,不值留恋,荀氏女采,可安心去也...”
见她躺好不动,吕布长呼一口气,再次扛来棺材板。
“可我真的没死!”
不过转身功夫,那女尸又坐了起来,重复着话语。
吕布气得将盖子扔在地上,拔剑上前,虎目圆瞪。
这种情况,武力超度会比较节省时间。
“若你执意留恋人间,本将军就送你一程!”
言罢便退剑蓄力,片刻之后剑刃破风而去,那女尸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仰头栽倒在棺材里。
吕布没想到一具尸体还能如此灵敏,一剑扎穿木壁。
“杀人乃重罪,你既为将军,怎能知法犯法!”
声音总算有了几分活人语调。
吕布狐疑着摇拽几下佩剑,拔了出来,仔细朝棺内看去。
那死人竟大口呼吸喘气,胸脯起伏,鼓得老高。
“你...是活人?”
观察了许久,他才问了出来,脸色很是精彩。
从业多年,从没挖出过活人,今天头一遭,实在可喜可贺。
荀采被这一剑吓得够呛,带着悲泣之声,语色不善。
“妾身颍川荀氏女,不知将军是何方蟊贼,竟敢扰人清静!”
吕布闻言有点手足无措,思来想去,确实是自己不对。
于是收起蜡烛,又搬来盖板,低声下气地道歉。
“是本将军疏忽,扰你清静,这就帮你盖上。”
荀采眼看着缝隙一点点合上,终于忍不住大哭。
“将军请放我出去,我喜欢热闹,不要清静了...”
吕布此刻的内心,只有一词——麻烦!
他以为是世家女纨绔犯了病,想要体验阴间生活,顿时没好气地掀翻棺盖,头也不回地走开。
荀采连饿带吓,体力不支,呼唤道:“将军能否扶我起来?”
“我家夫人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吕布甩下一句女诫名言,脚步毫不停留,拽起狼尸又进了林子。
今夜白忙活一场,早已饥肠辘辘,没空陪纨绔过家家。
点燃篝火之后,便支起烧烤架,开始做起正宗的包头烤肉。
好在调料随身携带,不至于油腻无味。
不久之后,肉香飘远,令人口齿生津。
有肉怎能无酒?
他起身走向赤兔,从褡裢里翻出一个葫芦,这是闺女的一片孝心,他一直不舍得喝,今日就来开开荤,抚慰一下今夜那受惊的小心灵。
等他转身,就看到那个穿着黑红殓服的女子,坐在篝火旁。
吕布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据我所知,世家女子很排斥男女杂坐,你为何能安坐于陌生男子身旁?”
他这话不无道理,世家女子别说与外男近坐,就连血亲男子,一样要规避。
荀采微微垂眸,脸色略有尴尬,没有回答,反而指着烤狼肉,小声问道:“不知将军可否给我一块肉吃?”
原来是饿了!吕布顿悟。
走出并州之后,他见识过太多人间惨剧,李傕、郭汜攻破长安那会,纵兵大掠,百姓易子而食。
死亡对人而言并不可怕,饥饿产生的进食本能,才是摧残人性的唯一主因。
“可以...”
吕布将烤肉递了过去,但不准备将自己的劳动果实拱手相让,“此肉鲜美无比,从死亡不足一个时辰的野狼身上割取,洒以西域香料,所费靡多。”
荀采眸光闪闪:“所以...”
吕布正色道:“你得付钱!”
肉香在前,荀采岂能忍耐,咽了下口水,就将手腕的金镯子脱了出来。
“这个...给你,可以吗?”
吕布蹙眉,摇了摇头,“此肉,聚集本将军数十年烧烤工艺,嫩而不焦,油而不腻,堪称帝厨级别,如此美味,人间难得!”
荀采蹙眉问道:“所以...”
吕布果决道:“你得加钱!”
荀采这下不乐意了,心知这厮在敲竹杠,可眼下荒郊野外,没地方买吃食,只好又脱下另一只金镯。
吕布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烤肉给她。
还不忘将镯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防止黑灯瞎火的收到西贝货。
接着又割了一块狼肉,穿在木枝上烤了起来,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
“将军...高姓大名?”
几口肉下去,饥饿感稍稍退去之后,荀采放缓了进食速度,变得矜持有礼。
“我乃...九原吕布!”
吕布掏出胡椒,均匀地洒了一遍。
“难怪了...”荀采咀嚼着,连连点头,轻声说道:“常闻将军善盗王陵,没想到连民间小墓都有涉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