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熹没事，有点脱水和营养不良，昨晚送你到医院的时候，她也做了全面的检查，拿了药回家了。”
颜一先目光漂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宋清延开口。
说什么呢？
我也喜欢闻熹？我要跟你公平竞争？
明明在家里头已经打了满肚子的腹稿，真正面对宋清延的时候，颜一先反而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比较合适。
“那就好。”
听到闻熹没事，宋清延松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拿饭盒。
“老宋，你和闻熹……”
“是什么关系？”
颜一先闭了闭眼，还是把心上压的大石头问了出来。
他不是个心里能藏事的人，也知道这样开门见山不好，但他忍不住。
事关闻熹，颜一先一时一刻都不想多等。
宋清延伸手的动作一滞，指尖悬在饭盒上空，凝滞了几秒钟。
宋清延收回手，看向颜一先的神情恢复了素日的冷静。
“朋友。”
颜一先眉一挑，握紧成拳的双手却没松懈半分。
“但是我爸说，你们是未婚夫妻，政审资料都提交上去了。”
宋清延坐直身体，目光不闪不避，“没错。”
“婚约是家中长辈定的，闻熹并不愿意。”
“话说开之后，我选择尊重她的意见，暂时先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
“闻熹不愿意”，“她的意见”，“暂时”……
字字句句不提自己，却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和表态。
颜一先咬紧牙关，知道事情终于走到了最复杂的境地。
宋清延也喜欢闻熹。
喜欢到可以等，等到闻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颜一先看着宋清延，直击要害，“你喜欢闻熹。”
他用的是肯定句。
宋清延没有片刻犹豫，当下就点头应下，“没错，我喜欢闻熹。”
“只是现在，她似乎对我还有些成见。”
“所以我想慢慢来，等到她愿意考虑这段关系为止。”
“老颜，你也喜欢闻熹，对吗？”
宋清延眉头微蹙，既然大家选择开诚布公，他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
“对。”
“所以，我今天来，是问问你的态度。”
“我爸说，要是将来闻熹和我……和我谈对象，你要接受谈话和一定的惩罚，所以……”
宋清延听懂了颜一先的顾虑，淡淡一笑。
“你要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同志，是你的自由。”
“闻熹要选择谁，也是她的自由。”
“至于对我的处理，真到了那一天，也是我应该面对的，和你们任何人都无关。”
“毕竟当初定下婚约的时候，长辈们都忽略了闻熹本人的意见。”
颜一先错愕地盯着宋清延，没想到一向冷若冰霜的宋清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难道是因为事关闻熹吗？
所以宋清延显得格外在意？
颜一先有些无奈地苦笑。
如果可以，真不希望自己在这种情敌面对面的时刻，还能如此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
“老宋……”颜一先犹豫着，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直接提交结婚申请？”
“政审已经通过了，你们就是有档案记录的，打结婚报告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明明……你就可以……”
颜一先欲言又止。
宋清延既然喜欢闻熹，为什么不直接结婚？
和闻熹确定关系之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不好吗？
宋清延抬头，看向颜一先。
目光像是投向颜一先身后，又像是在凝视什么人。
“她首先是闻熹。”
“其次才是我的爱人。”
“闻熹的名字前头，可以有很多前缀。”
“但绝对不能因为成为宋清延的妻子，剥夺了她其他所有的可能。”
“我不能这么自私。”
“她是她自己，她有她的思想，她的选择，我应该尊重她。”
宋清延一连串似剖白似表白的话说完，颜一先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
病房门没关，有人站在那里。
是提着袋子的闻熹。
颜一先的心沉了下去。
……
吃过早饭，闻裕昌一看女儿拿外套的样子，就知道她要出门。
“熹熹，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不在家休息几天吗？”
“听说魏教授还在住院呢，这段时间，你就不用往兵团那边跑了吧？”
闻裕昌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闻熹笑着穿上棉衣，“爸，我不去兵团。”
“我去医院看看魏教授。”
还有宋清延。
闻熹在心里补充道。
“你……没事了？真不用在家休息？”
闻裕昌打量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尽管昨夜闻熹很早就回房休息了，但气色还是不好。
闻熹摇了摇头。
她没办法告诉父亲，昨天夜里，她又失眠了。
真是见了鬼。
重生以来，闻熹总是被头疼难忍的毛病，睁眼到天明的状态是家常便饭。
偏偏和宋清延两人困在荒漠深处的那几天，自己奇迹般地睡着了。
一开始闻熹还以为是自己神经高度紧张，实在撑不住晕过去了。
等回到家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因为宋清延的陪伴，能够安安心心睡觉了。
简直比吃药都管用。
闻熹哭笑不得。
这算怎么回事？
早上起床之后，闻熹就在想，自己今天反正要去医院，干脆顺道去看看宋清延吧。
毕竟要是没有他，闻熹自己还不知道要被困在荒漠多久呢。
想到这里，看到父亲在装烙饼，闻熹低声嘱咐了一句。
“爸，再装一份。”
闻裕昌没反应过来，“再装一份？”
魏教授胃口这么好吗？住院了还能吃这么多？
闻熹的小脸微微发热，“我顺便去看看宋营长。”
闻裕昌恍然大悟，老父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容易啊，熹熹终于愿意主动一点了。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拿饭盒。”
闻裕昌满脸笑容，忙不迭地打开碗柜，从里头拿出一个铝饭盒，用开水仔仔细细烫洗了一遍，这才装上烙饼。
“玉米粥要不要？”
“还有小咸菜呢？”
“也不知道宋营长胃口怎么样，我都给你装上吧。”
闻裕昌絮絮叨叨地说着，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停。
刚刚他还担心闻熹没休息好，这会儿听到闻熹要去探病，脸上的皱纹都笑没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是好事啊。
闻熹被父亲过于殷勤的行为闹得脸更红了，拎着饭盒从家里出来，挥手道别，转身就上了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