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刚把王浩带回局里做完笔录，手机就震得发烫。屏幕上跳出沈砚的名字，尾音里带着罕见的急促：“赵静联系我们了，说有重要东西要交。”
审讯室外的走廊灯光惨白，陆时捏着刚打印好的王浩证词，指腹划过“匿名孤儿院账户”那行字，脚步顿了顿：“她之前不是一直避而不见吗？怎么突然变卦了？”半小时前，技术队还在汇报赵静的行踪——每天除了去菜市场买菜，就待在老旧小区的出租屋里，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不清楚，语气很坚决，指定要明天早上在当年的孤儿院花园见面。”沈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夹杂着纸张翻动的声响，“我刚调了孤儿院的资料，那地方十年前就废弃了，花园里的月季丛全荒成了灌木丛，连条正经路都没有。”
陆时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流汇成的灯河。王浩刚坦白张野靠孤儿院账户洗钱，赵静就主动送上门来，这时间差太蹊跷，像鱼饵，也像陷阱。“她没说是什么东西？”
“没细说，就说‘能钉死张野的东西’，还特意强调要单独见我们俩。”沈砚顿了顿，补充道，“我让技术队查了她的通话记录，今天下午她没接任何人的电话，包括张野那边的陌生号码。”
陆时指尖在窗台上敲了两下，突然想起王浩提到的“孤儿院孩子被喂药”的事——赵静是当年孤儿院的保育员，说不定她手里握着比账本更直接的证据。“答应她，注意把‘单独见面’的范围模糊化，就说我们俩到场，但没提其他人。”
挂了电话，陆时转身往会议室走，刚推开门就看见沈砚正对着投影仪上的孤儿院平面图标注点位。桌面上摊着厚厚的卷宗，最上面是赵静的档案：1998年入职孤儿院，2004年随孤儿院解散离职，丈夫早逝，唯一的儿子三年前因意外去世，此后一直独居。
“我已经安排人去排查花园周边了。”沈砚指着图上的月季丛区域，“这地方三面环墙，只有一个出入口，容易埋伏，也容易被堵。技术队会提前装微型监听设备，外围安排六组便衣，分别守在街角的杂货店和对面的废弃教学楼。”
陆时俯身看着平面图，指尖点在花园中央的老银杏树上：“这里视野最好，我们就在树下见她，方便观察四周动静。另外，立刻申请对林辰和张野的传唤手续，明天一早直接去他们公司，不管赵静带来的是什么，先把这两个人控制住。”
沈砚点头，拿起手机拨给法制科，语速快得像在念指令。陆时翻开王浩的证词，目光停在“苏明远找赵静核实喂药情况”那一句——或许赵静早就知道些什么，只是被张野的威胁攥住了把柄，现在突然反水，大概率是张野那边先露了破绽。
晚上八点，技术队传来消息：林辰的车出现在张野公司楼下，径直开进了地下停车场。监控画面里，林辰穿着黑色连帽衫，低着头快步走进电梯，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盯紧他们的办公室，把音频线接上。”沈砚盯着监控屏幕，手指在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屏幕里的时间一分一秒跳着，直到晚上十点，张野办公室的灯才亮起来，林辰推门走了进去。
音频传输有两秒延迟，先是椅子拖动的刺耳声响，接着是张野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敢这个点过来？不知道陆时他们在盯梢？”
“张哥，赵静那边不对劲！”林辰的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恐慌，“我下午让手下给她送钱，她直接把信封扔出来了，还说‘你们的脏钱我不碰’。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音响。沉默了几秒，突然传来茶杯摔碎的脆响，张野的怒吼几乎要震破音响：“废物！我早就让你盯着她，你怎么看的人？”
“我真的盯紧了！她这几天除了买菜根本不出门，谁知道她突然转性了！”林辰的声音带着哭腔，“会不会是苏明远死前跟她说了什么？还是王浩那边漏了嘴？”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张野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管她知道什么，明天之前，必须让她闭嘴。”
“可……可她约了警察明天见面，现在动手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就让她见不成。”张野的声音里透着狠戾，“花园那地方荒得很，找两个人伪装成流浪汉，等她到了直接绑走，扔到城郊的废弃矿洞去，谁能查到我们头上？”
沈砚猛地站起来，手指攥得发白：“不好，赵静有危险。”他立刻拿起手机，“通知外围的便衣，今晚增派两组人手，轮流守在赵静家楼下，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另外，让法制科加急处理传唤手续，凌晨五点就去拘人！”
陆时盯着监控画面，看着林辰脸色惨白地走出张野的办公室，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他突然想起王浩说的“张野从来不会留活口”，赵静的主动出击，显然打了张野一个措手不及，但也把自己推到了刀刃上。
凌晨一点，排查花园的队员传回消息：月季丛里发现了新鲜的脚印，尺寸是44码，不像是赵静的，也不像是周边居民的。技术队提取了脚印的泥土样本，初步检测出含有矿场特有的红土——和张野之前的矿场土质一致。
“看来张野已经提前踩点了。”陆时把泥土样本的照片放在桌上，“他想在见面地点动手，既解决了赵静，又能把嫌疑推给‘意外’。”
沈砚揉了揉眉心，调出赵静家的实时监控：出租屋里的灯还亮着，赵静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个铁盒子，反复摩挲着盖子上的花纹。镜头拉近，能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泪痕，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她手里的盒子是什么？”陆时指着屏幕问。
“技术队放大过了，像是当年孤儿院的储物盒，每个保育员都有一个，用来放孩子的体检报告和零食。”沈砚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王浩说苏明远找过赵静核实喂药的事，说不定那盒子里装的是当年的喂药记录，或者孩子的病历。”
凌晨三点，传唤手续批下来了。沈砚把文件拍在桌上，对队员们说：“一组四点去林辰家，二组去张野的别墅，记住，一定要人赃并获，别给他们销毁证据的机会。三组留在局里，随时准备接应赵静。”
陆时走到窗边，外面下起了小雨，雨滴敲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声响。他拿出手机，翻出苏明远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笑得温和。王浩刚坦白苏明远的死是张野策划的，现在赵静又要带着证据出现，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罪恶，终于要到收尾的时候了。
五点整，两组队员出发了。沈砚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队员们的车消失在雨幕里，突然转头问陆时：“你说赵静为什么非要选在孤儿院花园见面？”
陆时望着窗外的雨帘，想起王浩提到的“张野是孤儿院孩子王”的往事：“或许那里有她想确认的东西，也或许，她想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六点刚过，技术队突然发来警报：林辰的手机关机了，张野的车也离开了别墅，往城郊方向开去，不是去公司的路线。
“不好，他们可能要提前动手！”沈砚立刻拿起对讲机，“让守在赵静家楼下的便衣注意，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采取行动！通知去拘传的两组队员，加速追击张野的车！”
陆时盯着屏幕上张野的行车轨迹，发现他的车正往孤儿院的方向开。雨下得更大了，监控画面里的车灯像两团模糊的光晕，在雨幕里疾驰。
“赵静那边有动静吗？”陆时问。
“还没出门，灯还亮着。”技术队员回答。
沈砚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对讲机突然传来便衣的声音：“沈队，赵静家楼下出现两个陌生男人，穿黑色雨衣，正盯着她家窗户看！”
“别惊动他们，等他们靠近再动手！”沈砚的声音紧绷，“告诉赵静，让她暂时别出门，我们派人上去接她！”
陆时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孤儿院到赵静家的路线：张野的车还有二十分钟到孤儿院，林辰不知所踪，楼下的陌生男人随时可能动手，而赵静手里的证据，是最后一块拼图。
雨还在下，会议室里只有对讲机的声响和键盘敲击声。沈砚看着屏幕上张野的车越来越近，突然想起赵静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有些事，藏了二十年，该拿出来晒太阳了。”
七点十五分，便衣传来消息：两个陌生男人被制服了，从他们身上搜出了麻绳和迷药，供认是张野雇来绑走赵静的。
几乎同时，去拘传的队员发来消息：林辰在家里被抓到了，床头柜里藏着大量镇静剂，和当年会计死时用的是同一种。
只有张野的车还在往孤儿院开。沈砚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时的电话：“我去孤儿院花园见赵静，你带人去追张野，务必拦住他。”
陆时已经走到楼下，拉开车门：“放心，他跑不了。”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陆时看着前方的雨幕，突然想起王浩说的废弃物流园——那里藏着账本，而孤儿院花园，藏着赵静手里的秘密。这两个地方，像是张野罪恶的两端，终于要在今天交汇。
八点整，赵静的身影出现在孤儿院门口。她穿着藏蓝色外套，手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盒子，一步步走进荒草丛生的花园。老银杏树下，沈砚已经在等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却没让他的眼神有丝毫动摇。
远处，张野的车停在了街角，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走了下来。
雨还在下，风穿过荒寂的月季丛，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收网前的最后一丝寂静里，所有人都知道，决战，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