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捏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腹划过女孩羊角辫上的粉色蝴蝶结——和林辰诊所里那个落灰的小熊玩偶一样，都是十年前向阳福利院的“六一”礼物。他抬头看向林辰，对方正盯着老槐树的树根，指尖在泥土里无意识地抠挖，指甲缝里沾了深色的泥渍。
“十年前……”林辰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潮湿的沙哑，他从外套内袋里又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时手在发抖，“这是上个月c发给我的，你看。”
照片是用手机拍的，像素有些模糊，但能清楚看到林晓坐在一张旧木椅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头发比小时候长了些，垂在肩头。她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手腕处隐约露出一道浅红色的印子，像是被绳子勒过。背景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墙面斑驳，角落里堆着几个黑色的塑料桶，桶身上印着模糊的“化工”字样。
“c每个月发一次照片，从不给我打电话，只发文字消息。”林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夜色里的什么东西听见，“他说只要我听话，按时把镇静药送到福利院，晓晓就能好好活着；要是我敢跟别人说，或者警方查到他头上，他就把晓晓‘处理掉’——就像处理玥玥一样。”
陆时凑过来看着照片，眉头拧得紧紧的：“你就没试着找过她？照片里的房间有没有什么眼熟的地方？”他想起之前在福利院旧址看到的房间，墙面也是这种斑驳的灰色，但没有那些化工桶。
林辰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我找过。2018年的时候，我偷偷跟踪送药的人，想找到c的落脚点，结果第二天就收到晓晓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c在照片背面写着‘别耍小聪明’。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动了。”他顿了顿，手指攥紧照片，边缘被捏得发皱，“我只能按他说的做，每个月把药分成小份，装在福利院‘营养补充剂’的瓶子里，交给赵静——她是c的人，负责给孩子们喂药。”
沈砚盯着林辰的眼睛，试图从他眼底找到撒谎的痕迹，但只看到浓重的疲惫和恐惧：“铁盒上的指纹，是你故意留下的？”之前技术科鉴定，指纹的角度很奇怪，像是刻意按上去的，不是无意触碰。
“是。”林辰终于抬头，眼睛在夜色里泛着水光，“2023年7月14号，赵静让我去福利院拿‘东西’，说c要她把一个铁盒埋在老槐树下。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把铁盒放在树底下了，转身去接电话，我就趁机碰了一下盒盖——我知道那里面肯定是c的罪证，想留个线索，万一以后有人查到这里，能顺着指纹找到我，再找到c。”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多年的委屈：“我没想过帮他瞒一辈子！我只是……只是怕晓晓出事！玥玥死的那天，我在诊所看到c的车停在门口，他走过来跟我说‘玥玥太闹了，留不得’，还把玥玥编的红绳扔在我面前——那根红绳我现在还留着，你看！”
林辰猛地拉开外套拉链，从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根褪色的红绳，绳尾编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晓”字。“这是玥玥编给晓晓的，她说要保护晓晓，不让别人欺负她。”他的声音开始哽咽，“可我连玥玥都没保护好……c喂她吃了三倍剂量的镇静药，她还是挣扎，最后……最后被人用红绳勒死了。”
沈砚接过那根红绳，指尖能摸到编织时留下的细小结痕——和玥玥尸检报告里描述的勒痕完全吻合。他看向陆时，对方眼里也带着震惊，显然没想到玥玥的死会和林晓有这么深的关联。
“那你为什么要偷那张‘c字条’？”沈砚追问，这是目前最关键的疑问，“技术科正在修复字迹，说不定能找到c的线索，你偷走它，不是帮c销毁证据吗？”
提到字条，林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开口：“c的字迹……我认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十年前，他给我发过一次手写的字条，让我调整镇静药的剂量，那字迹和纸条上的‘c让埋’一模一样。要是技术科修复出完整字迹，再对比福利院的旧档案，很容易查到他——他是个很谨慎的人，肯定会猜到是我泄露的，到时候晓晓就……”
他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偷字条不是为了帮c，是怕c被查出来后报复林晓。
陆时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你知道c是谁吗？他平时怎么联系你？有没有什么固定的习惯，比如喜欢用什么手机，或者提到过什么地方？”
林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像是在回忆什么：“他从不露面，每次联系都是用匿名手机号发消息，发完就注销。不过……”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上个月他发的照片里，晓晓身后的窗户外面，能看到一个红色的烟囱——我之前在城郊的废弃化工厂见过一模一样的烟囱，就在康泰医药公司旁边。”
“康泰医药公司？”沈砚心里一动，之前查林辰诊所的药品进货记录时，看到过这个公司的名字，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医药批发商，“你确定？”
“确定。”林辰点头，语气很肯定，“2019年的时候，c让我去康泰医药公司拿过一次特殊的镇静药，当时看到过那个烟囱，红色的，上面还写着‘安全第一’的白色字样，我记得很清楚。”
沈砚掏出手机，快速拨通技术科的电话：“老周，立刻查城郊康泰医药公司附近的废弃化工厂，重点查有红色烟囱的厂区，看看能不能找到符合照片里的房间——另外，查康泰医药公司的注册信息和实际控制人，跟张野的关系也要查。”
挂了电话，他看向林辰，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林辰，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找到c，救出林晓和王婶。”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只要你配合，我们会保证林晓的安全，也会考虑你的情况——你是被胁迫的，这一点我们会向检察院说明。”
林辰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他看着沈砚，又看了看陆时，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夜色里，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他做决定。过了大概一分钟，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配合。”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给沈砚：“这里面存着c发给我的所有照片和消息，我没删过，怕以后找不到晓晓。还有，c每个月都会在15号给我发消息，让我准备下个月的药，明天就是15号，他应该会联系我。”
沈砚接过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林晓的照片界面，他点开消息记录，里面全是简短的指令，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最近一条是10月15号的：“11月药品剂量增加20%，10号前送到赵静旧居。”
“赵静旧居？”陆时凑过来看，“赵静不是十年前就离开本市了吗？她还有旧居在这里？”
“c说赵静上个月回来了，住在她以前的老房子里，让我把药送到那里。”林辰解释道，“我还没去过，只知道地址在城郊的向阳村东头，离老槐树不远。”
沈砚立刻拨通驻村民警的电话：“立刻去向阳村东头，查赵静的旧居，看看有没有人在那里，注意隐蔽，不要打草惊蛇——另外，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找有红色烟囱的废弃化工厂，王婶可能也被关在那附近。”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还给林辰，语气严肃：“明天c联系你时，你尽量套他的话，问他林晓的具体位置，还有王婶的情况——不要让他起疑心，我们会在你身边布控。”
林辰接过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好。”他的声音比之前坚定了些，“我只求你们……一定要救出晓晓。我欠玥玥的，欠福利院那些孩子的，已经还不清了，不能再失去晓晓。”
陆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温和：“放心，我们会的。”
夜色越来越浓，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老槐树下的三个人都没再说话。沈砚抬头看向远处的夜空，星星很少，只有一轮残月挂在树梢，像是在照着他们即将要走的路——找到c，救出林晓和王婶，揭开十年前的真相，这条路还很长，但至少现在，他们终于有了方向。
这时，沈砚的手机响了，是技术科的老周：“沈队，查到了！康泰医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张野的远房表哥，叫李兵，三年前就注销了公司，但那个废弃化工厂还在他名下——而且，我们在化工厂的监控里看到了张野的手下，昨天下午进去过，一直没出来！”
沈砚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看向林辰和陆时：“走，去城郊化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