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远光灯划破城郊的夜色，陆时坐在副驾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布包——红绳的粗糙质感透过布料传来，和另一个硬壳本子的边角形成鲜明对比。那是陆明的日记，从警局档案室调出来后，他几乎翻烂了每一页，却直到今天早上，才在“保护辰”那页的边缘，发现了一点不显眼的淡红色印记。
车刚停在废弃化工厂门口，就看到沈砚的身影从警戒线后走过来。他身上沾着不少灰尘，袖口卷起，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鲜的擦伤，应该是刚才排查厂房时蹭到的。“赵静没再醒？”沈砚的声音比电话里更沉，目光落在陆时手里的本子上，“这是什么？”
“陆明的日记。”陆时把布包揣回口袋，双手捧着日记递过去，“刚才在精神病院等赵静醒的时候，我又翻了一遍，发现了点东西。”
沈砚接过日记，指尖划过封面的磨损处——蓝色硬壳已经褪成了浅灰，边角被磨得发亮，是陆明失踪前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本子。他跟着陆时走到临时搭建的指挥棚里，棚内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桌上摊着化工厂的平面图，红色马克笔圈出了几个待排查的区域，其中就有标注“红色烟囱”的厂房。
“先跟你说赵静的情况，”陆时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护士说她至少要睡六个小时，我留了人在病房外守着，一醒就会通知我们。不过她昏迷前除了说‘晓晓在烟囱那边’，还提了一句‘c不让任何人靠近那个桶’——结合林辰说的黑色化工桶，我猜桶里可能装着和镇静药相关的原料，或者是……当年福利院孩子的体检报告之类的证据。”
沈砚点点头，手指在平面图上的红色烟囱区域敲了敲：“技术科刚排查完东侧厂房，没找到林晓，但在一个锁着的仓库里发现了三个黑色化工桶，上面的标签被撕掉了，只残留着‘康泰医药’的半个logo，已经送去化验了。张野的手下没找到，可能藏在西侧的旧车间里，我们正准备搜。”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陆时手里的记事本：“你说的日记里的东西，是什么？”
陆时接过沈砚递来的日记，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第37页，字迹比其他页更潦草，墨水洇开了好几处，最后一行“必须保护辰，不能让他落进c的手里”的“辰”字，被反复描过，笔画边缘都晕成了黑色。
“之前我只盯着‘辰’字，想不通是谁，”陆时指着页面右侧的空白处，那里有一道淡红色的印记，像被什么东西蹭过，边缘还带着点纤维的纹路，“直到今天早上，我把红绳从布包里拿出来对比，发现这颜色和玥玥编绳用的染料一模一样——你看，红绳的线头蹭在纸上，就是这个颜色。”
沈砚凑近了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印记照过去。淡红色在强光下显露出细微的纤维，和他昨天在林辰手里看到的红绳质感完全一致。他伸手接过陆时递来的布包，打开后取出红绳，轻轻蹭了蹭日记的空白页——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淡红色印记，立刻留在了纸上。
“染料成分应该是一样的。”沈砚的手指划过“辰”字，指尖能感觉到纸面的凹凸，“林辰的本名就是林辰，十年前在向阳福利院，他是年纪最大的孩子，比陆明小五岁，按时间线算，陆明当年在福利院做志愿者的时候，应该认识他。”
陆时的心猛地一跳，他之前从没想过“辰”会是林辰——毕竟林辰现在是案件的关键人物，而哥哥陆明的失踪，似乎和福利院的旧案紧紧绑在了一起。“你的意思是，哥哥当年说的‘保护辰’，是保护林辰？”他攥紧了日记的边缘，纸张被捏得发皱，“可林辰那时候只是个孩子，c为什么要针对他？”
“可能林辰知道些什么。”沈砚把红绳放回布包，眼神沉了下来，“林辰说过，2018年他跟踪送药的人，被c警告过。或许更早，十年前玥玥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c的脸，或者听到了关键信息——陆明作为志愿者，察觉到c要对林辰下手，所以才会写‘必须保护辰’。”
这个推测像一道光，照进了陆时心里一直堵着的缺口。他之前总觉得沈砚在隐瞒关于陆明的线索，甚至怀疑过沈砚和哥哥的失踪有关，可现在看着日记上的淡红色印记，再想起沈砚刚才手臂上的擦伤——那是为了找林晓、查真相留下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或许太急了。
“之前……”陆时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挠了挠太阳穴，“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关于我哥的事。现在看来，可能是我太焦虑了。”
沈砚抬眼看他，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一丝释然：“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其实去年我们就查到，陆明失踪前，曾给福利院捐过一笔匿名捐款，备注是‘给辰的学费’——当时没查到‘辰’是谁，怕告诉你了，反而让你更着急。”
这句话彻底解开了两人之间的信任裂痕。陆时看着沈砚，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却没想到沈砚早就在查和哥哥相关的线索，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那现在能确定，我哥当年保护林辰，是因为林辰知道c的秘密？”陆时追问，身体往前倾了倾，“那他的失踪，会不会和c有关？比如他发现了c要伤害林辰，想阻止，结果被c……”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沈砚明白他的意思。沈砚拿起笔，在平面图的空白处写下“陆明”两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林辰”：“可能性很大。我们之前查陆明的行踪，发现他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向阳福利院旧址——和林辰2018年跟踪送药人的路线，有一段是重合的。”
他顿了顿，把日记递给陆时：“你再看看日记里，有没有其他提到‘辰’或者‘c’的地方？还有那个淡红色印记，除了这一页，其他页有没有？”
陆时接过日记，一页页仔细翻着。纸张的霉味混着淡淡的墨水味扑面而来，每一页都记着陆明在福利院做志愿者的日常——帮孩子辅导作业，带他们去后山摘野果，还有几次提到“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孩子，总躲在槐树下看书”。
“这里！”陆时突然停在第22页，上面写着“今天辰又没吃饭，说要把馒头留给晓晓——c的车停在福利院门口，他好像在盯着辰”。页面左下角，同样有一道淡红色印记，比“保护辰”那页的更浅，几乎要和纸色融为一体。
“晓晓就是林晓。”沈砚凑过来看，手指点在“c的车”几个字上，“十年前，c就已经在盯着林辰了。林辰说过，他是福利院的孩子里，唯一知道玥玥死的细节的人——或许c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想控制他，甚至灭口，陆明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要保护林辰。”
这时，棚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技术科的小王拿着一份报告跑进来：“沈队，陆警官！化工桶里的东西化验出来了，是稀释后的镇静剂原料，还有……还有一些孩子的头发样本，已经送去做dNA比对了，初步判断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陆时的心脏猛地一缩——十岁左右，和当年玥玥、林晓的年纪刚好吻合。他攥着日记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头发样本……会不会是玥玥的？或者其他失踪的孩子？”
“要等dNA结果出来才知道。”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比刚才更坚定，“但现在我们有了新的方向——不仅要找c和林晓，还要查陆明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他失踪前，是不是把什么证据藏起来了。”
他走到棚门口，望着远处被灯光照亮的红色烟囱，声音透过夜风传过来：“小王，通知下去，重点排查西侧旧车间，特别是有锁或者被遮挡的区域——另外，联系档案室，调2013年到2015年向阳福利院的志愿者名单，我要知道陆明当年在福利院，还接触过哪些人。”
陆时站在原地，手里捧着日记，指尖划过“辰”字和淡红色印记。他仿佛能看到十年前的画面：哥哥陆明蹲在槐树下，把馒头递给瘦巴巴的林辰，而不远处，c的车停在阴影里，正死死盯着他们；玥玥坐在旁边，手里编着红绳，绳尾的“晓”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慢慢拼凑出当年的真相——陆明不是凭空失踪的，他是为了保护林辰，为了阻止c的恶行，才消失的。而现在，他和沈砚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碎片全部找齐，不仅要救出林晓，抓住c，还要找到哥哥失踪的真相，给所有被福利院旧案牵连的人，一个交代。
棚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白炽灯的电线“嗡嗡”作响。陆时把日记放进包里，拉上拉链，走到沈砚身边：“我跟你们一起去搜西侧车间。”
沈砚回头看他，眼里带着一丝认同：“好。注意安全，张野的手下可能有武器。”
两人并肩走进夜色里，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交织，照亮了布满灰尘的厂区小路。红色烟囱在远处的黑暗里，像一个沉默的标记，等着他们去揭开它背后的秘密——而日记本里的“辰”字和淡红色印记，成了串联起所有线索的关键，让原本分散的谜团，终于有了拼凑完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