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劫后余生的温情尚未完全弥漫开。林风小心翼翼地扶着依旧虚弱、但容颜已复、眼神重新焕发出冰雪般神采的苏清雪,正欲向她简单讲述别后经历,尤其是关于云璃的牺牲与现状。
“……云璃她,为了净化归墟核心,燃尽了自身,只留下了这一簇火种。”林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将贴身的玉匣取出,那稳定燃烧的淡白色火焰,映照在苏清雪初醒的、尚带着一丝迷蒙的眸子里。
苏清雪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虚虚地抚过玉匣,冰冷的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火焰中蕴含的决绝与温暖。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翻涌的痛楚与哀思,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潭般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是冻结的悲伤。
“我知道……那一刻,我虽被冰封,但并非毫无感知……我‘看’到了那道光……”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清晰。
两人相顾无言,沉重的气氛笼罩着山谷。光噬族的光柱静静散发着辉光,仿佛也在默哀。
然而,就在这片沉痛与刚刚复苏的生机交织的时刻,异变陡生!
嗡——!!!
一股极其突兀、混乱而充满暴戾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沉寂的火山猛然喷发,从山谷角落——寂所在的位置,悍然爆发!
林风和苏清雪同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直沉寂如同死物的寂,那残破的金属躯壳之上,此刻竟亮起了无数道不祥的暗红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瞬间覆盖了他大半躯体,散发出一种与往日志性冷静截然相反的、充满毁灭与混乱的意志!
他那颗原本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核心处理器,此刻已变得一片赤红,如同烧红的烙铁!仅存的右眼猛地亮起,射出的不再是理性的数据分析光芒,而是纯粹、疯狂的杀戮红光!
“警告!未知错误!核心协议覆写!清除…清除一切…”
断断续续、充满电子杂音却饱含杀意的意念,混乱地扫过全场,最终死死锁定在了距离他最近的林风和苏清雪身上!
“寂!?”林风又惊又怒,试图以神识沟通,但回应他的,是寂那残破左臂断裂处猛然喷射出的、一道凝聚着漆黑腐蚀性能量的冲击光束!这能量并非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其中蕴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吞噬与湮灭特性,与万宝阁(窃道盟)的力量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纯粹、原始、暴戾!
“小心!”
林风一把将虚弱的苏清雪护在身后,原初剑瞬间格挡!
轰!
漆黑光束与原初剑碰撞,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剑身光华都微微一暗!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有伤在身的林风踉跄后退数步!
失控的寂,仿佛变成了一台只知毁灭的杀戮机器,一击不中,立刻发动了更加狂暴的攻击!他仅存的右臂挥舞,金属手掌中凝聚出暗红色的能量刃,身形如同鬼魅般闪烁,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朝着两人疯狂扑来!攻击方式完全摒弃了以往的计算与优雅,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的破坏欲!
“他的力量……不对劲!”苏清雪虽虚弱,但眼光仍在,她敏锐地察觉到寂此刻散发的能量层级,竟比受伤前全盛时期还要强上一截,但那是一种透支本源、充满不祥的强化!
“先制住他!”林风低吼,他知道此刻的寂已无法沟通。
他强提灵力,挥动原初剑,九彩剑罡纵横交错,试图封锁寂的行动。但寂的战斗模式变得极其诡异,时而硬碰硬,时而又化作一道扭曲的暗影,穿梭在剑罡的缝隙之间,那暗红色的能量对灵力有着极强的腐蚀性,让林风束手束脚。
苏清雪强撑着调动起刚刚复苏不久的时间神力,她伸出纤指,对着疾冲而来的寂轻轻一点。
“凝!”
一股无形的时光凝滞之力笼罩过去。若是往常的寂,或许会受到影响。但此刻,寂周身那暗红色纹路猛地爆发出更强的光芒,竟强行扭曲、撕裂了那片凝滞的时空!虽然速度稍缓,但依旧悍然冲破了时间禁锢!
“什么?!”苏清雪美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她的时间法则,竟被一定程度上免疫了?
两人联手,一个剑道通玄却伤势未愈,一个初醒神力未复,面对这突然暴走、实力诡异增强的寂,竟一时之间只能勉强招架,险象环生!山谷地面被逸散的能量轰出一个个深坑,连光噬族布下的结界都微微荡漾起来。
必须尽快解决!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能再顾忌了!
“清雪,助我一臂之力,定住他瞬间!”
苏清雪会意,不顾神魂传来的虚弱感,双手结印,眉心一点冰蓝神光绽放!这一次,她不再是大范围凝滞,而是将全部的时间神力,浓缩成一道极其纤细却坚韧无比的时光锁链,如同灵蛇般缠向寂的核心!
嗡!
时光锁链成功缠住了寂,让他狂暴的动作出现了极为短暂的、不到十分之一息的凝滞!
“就是现在!”
林风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原初剑爆发出璀璨光芒,却不是斩向寂的躯体,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九彩流光,如同绣花针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寂那颗赤红的核心处理器边缘!
“封!”
剑意并非破坏,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繁复的封印符文,沿着原初剑刺入的点,迅速蔓延至寂的整个核心!这是林风结合自身剑道与对寂结构的部分理解,临时施展的封印术!
“呃啊啊啊——!”
寂发出一种非人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灵魂嘶吼的怪啸,核心处理器的赤红光芒剧烈闪烁,与九彩封印符文激烈对抗。他体表的暗红色纹路也明灭不定,最终,在那狂暴的能量即将再次爆发前,封印符文彻底覆盖了核心!
赤红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变回黯淡。寂那疯狂挥舞的手臂无力地垂下,眼中的红光熄灭,整个躯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轰然倒地,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是这一次,那遍布躯体的暗红色纹路并未完全消失,如同丑陋的伤疤,留在了金属表面。
林风拄着剑,大口喘息,封印寂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苏清雪也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他……到底怎么了?”苏清雪看着倒地不起、却被不祥纹路覆盖的寂,忧心忡忡。
林风调息片刻,走到寂的身边,神色凝重。他示意苏清雪:“清雪,你用时间神力,探查它核心最深处看看,我之前就察觉到有些异常,但无法深入。”
苏清雪点头,屏息凝神,将一丝极其细微的时间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探入被暂时封印的寂的核心深处。
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在他的意识本源最深处……那团你之前发现的异常数据……它、它活了!”苏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变成了一枚……不断跳动、生长着的黑暗种子!”
在她的时间感知中,那不再是一团杂乱的代码,而是一枚散发着浓郁黑暗、吞噬气息的道种!它如同有生命的寄生虫,扎根于寂的本源意识之中,无数细密的、暗红色的“根须”正在疯狂蔓延,侵蚀、同化着寂原本的机械意识,同时还在贪婪地吸收着周围天地间的一切能量,试图壮大自身!
“黑暗道种……”林风咀嚼着这个词,脸色难看至极。他立刻联想到了从玄机子残魂中搜刮到的、关于窃道盟的诸多邪恶秘法信息。
“是窃道盟的手段!”林风语气肯定,“这‘黑暗道种’,极可能是他们用来控制强大傀儡、甚至是为某些老怪物准备的夺舍重生的至高秘法之一!寂要么是在归墟之战中重伤,心神失守时被悄然种下,要么就是后来被万宝阁舰队袭击时,被他们找到了机会植入!”
一想到寂那冷静、忠诚的意志,此刻正在被这种邪恶的东西侵蚀、取代,林风就感到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头顶!
“能清除吗?”林风看向苏清雪,眼中带着希冀。
苏清雪缓缓摇头,脸色凝重:“极其困难。这道种已经与他的本源意识深度纠缠,几乎不分彼此。它的‘根须’遍布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若强行以力量抹除……结果很可能是道种与寂的意识……同归于尽。”
山谷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刚救回苏清雪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关乎另一位同伴生死存亡的难题,冲散得无影无踪。
救治寂,成了一个看似无解的难题。强行清除,等于杀死寂;放任不管,道种会不断侵蚀壮大,最终彻底吞噬寂的意志,让他变成一个完全受控于窃道盟的杀戮傀儡。
希望仿佛刚刚露出曙光,更深的阴影便已笼罩而下。
林风看着倒地不起、被不祥纹路覆盖的寂,又看了看身旁脸色苍白的苏清雪,以及玉匣中静静燃烧的云璃火种。
他的拳头,缓缓握紧。
无论多么艰难,他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