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窥私岂料藏阴祟,利诱终揭血罪深
村里的土路上,寒风嗖嗖地刮,两个人站在那里较着劲,第二个红包、第三个红包、第四个红包。
正当田闻祥不耐烦,准备抢回自己给他的红包的时候。
王癞子把那几个红包像命根子一样飞快地揣进油光发亮的内衣兜里,还得意地拍了拍,那股子无赖劲儿噌地就点燃了他心里的火。
“你他妈的……”田闻祥骂了一句,猛地探手就去抓王癞子的衣襟,“给老子拿出来!手倒挺快,属扒手的啊?”
他动作带着火气,一半是真不爽这癞子的贪相,另一半则是心底对“潘高园”这个名字的极度敏感被勾了起来。
这红包毕竟是因为提到她才给的,现在看着癞子这德行,就觉得格外堵心。
王癞子“嗷”一嗓子,像泥鳅一样缩身躲开,双手死死护住胸口口袋,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
脸上挤出又讨好又狡黠的谄笑:“哎哟喂!祥哥!田木匠!我的亲哥诶!这……这都进口袋了,哪还有掏出来的道理?您大人大量,跟我这浑人计较啥?再说……再说我这不也是沾点您的福气嘛!”
他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飞快地琢磨着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还不暴露自己吓唬汪细卫两口子的事情。
田闻祥见他这赖皮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一想到他可能知道点什么,这火气里更掺上了几分心虚和急躁。
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着王癞子,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扬了扬结实的拳头,语气狠厉。
“少跟老子来这套!王癞子,我告诉你,今儿这钱你要么痛痛快快拿出来,要么就给老子说出个一二三来!不然,大过年的老子也不介意给你松松皮!正愁没地方撒火呢!”
王癞子被田闻祥的气势吓得一哆嗦,眼看糊弄不过去,眼珠子一转,脸上立刻堆起愁苦万分的神情,那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开始即兴表演:
“哎呀!祥哥!我的好祥哥诶!您……您别发火!我……我不是贪你这点钱!我是……我是真有难处啊!”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觑着田闻祥的脸色,见对方暂时没动手,只是阴沉地盯着他,便继续往下编,表情愈发痛苦而神秘,还带着点后怕似的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分享什么惊天秘密:
“祥哥,不瞒您说……我……我这身子骨,垮了快一年了,您知道吧?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为啥?不是病!是……是撞了邪了!”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就是……就是去年大概刚过完年,那天晚上,我……我喝了点猫尿,脑子有点昏。”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显得难以启齿,又偷偷快速瞟了田闻祥一眼,观察反应。
“我……我鬼迷心窍,想着……想着潘高园和她男人不是刚搬去沙硕地没多久嘛……我就……我就想溜到他们屋后头,听听墙根儿……想着第二天也好在村里头编排他们点儿笑话,逗个乐子……”
他说话吞吞吐吐,配合着搓手的动作,活脱脱一个猥琐又懊悔的小人形象。
“结果!坏就坏在这头上了!” 王癞子猛地提高声调,又迅速压下去,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仿佛重新经历了那一刻。
“我还没靠近呢!刚走到他们屋后那条路上,突然!就感觉一阵阴风刮过后脖颈子,凉得刺骨!然后就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嗖一下,钻我身子里了!”
他配合着讲述,身体微微发抖,眼神发直:“我当时就浑身一激灵,然后就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腿肚子直转筋,‘噗通’一下就摔那路边沟里了!摔得我七荤八素的!”
“从那以后!” 王癞子哭丧着脸,拍着自己的胸脯和腿,“我就完了!天天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干啥都没劲,吃多少药都像石沉大海!”
“郎中都说不出个四五到六!总让我少睡婆娘,我今年根本就没找过婆娘!真的!祥哥,我骗你不是人!我要是瞎编,叫我天打五雷轰,一辈子讨不到婆娘!”
他发着毒誓,表情恳切又惶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信。
田闻祥的心放回去不少。 他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刚才担心他说出自己和潘高园有染、提起到嗓子眼的心,此刻“咚”地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他脸上依旧维持着不耐烦和凶恶的表情,但眼神里的锐利和探究却消散了大半。
“就这破事……?”
田闻祥心里暗想,“这癞子果然是起了歹心,想去听墙角,甚至可能想干点更下作的事,结果自己吓自己,或者真走了霉运摔出毛病了。他根本不知道我和高园的事!”
这个判断让他瞬间轻松了许多。虽然厌恶王癞子的龌龊心思,但比起秘密被窥破的风险,这点厌恶根本不算什么。
他甚至有点想笑,这癞子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戏还要做足。
田闻祥故意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不信:“呸!编,接着编!撞邪?你他妈是亏心事做多了,心里有鬼吧?想去听墙根?我看你是想干点别的吧!摔死你都活该!”
王癞子一看田闻祥虽然还在骂,但拳头却放下了,眼神也不那么吓人了,知道自己这通胡诌八成是起了效果,连忙顺杆爬。
他点头哈腰:“是是是,祥哥骂得对!我不是东西!我活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这钱……就当给我这病秧子买点药,补补身子?您看……”
他转过头,露出一口黄牙,得意又带着点无赖的讪笑:“祥哥,祥哥!这出手的钱,泼出去的水,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到了我癞子兜里,那就是我的了!”
田闻祥心里骂了句“穷痨鬼”,脸上却挤出更不耐烦的神情,故意把手又往前一伸,指尖几乎戳到王癞子的鼻子上:“少他妈废话!糊弄鬼呢?老子的钱是那么好拿的?赶紧的,还我!”
他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吓唬,那两块钱经过王癞子那脏手,真拿回来他还嫌膈应,但他更想逼出点话来,尤其是关于潘高园的。
王癞子赶紧把身子往后缩,几乎要到路边了,下面就是一个路坎,双手捂得更紧了:“哎哟喂,田木匠,田大哥!大过年的,可不兴动手啊!为这点钱,不值当,不值当!”
他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着田闻祥确实脸色不善,不像纯粹开玩笑,心里也有点发毛。
田闻祥顺势逼近一步,扬了扬拳头,语气带着浓浓的烦躁:“好你个王癞子,你赖到我头上来了?今儿要没个说道,别说大过年,老子正好心里烦得很,捶你一顿就当解闷了!”
王癞子见田闻祥好像真的又要动手,忽然把心一横,声音都变了个调:“别别别!祥哥!算了算了!”
他眼神闪烁,急速地想着对策,压低声音道:“我……我给你说个事,保证劲爆!是关于……潘高洁家的!这事抵那两块钱,够了吧?绝对值!”
田闻祥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盯住王癞子。
潘高洁?难道这癞子知道自己和潘高洁的事情,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心脏狂跳,但脸上却强装镇定,甚至故意露出几分不屑和怀疑,嗤笑道:“你能知道潘高洁家啥事?又是在哪听了一耳朵就来瞎咧咧?先说说看,我掂量掂量值不值那两块钱!”
他刻意把“两块钱”咬得很重,显得自己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找个由头。
王癞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又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仿佛怕哪个角落藏着耳朵。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兮兮地说:“祥哥,这事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别人来问我是不认的哈……其实,赵思德前年跳水淹死,根本就不是自杀!”
田闻祥一愣,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但“赵思德”三个字同样像锤子一样砸在他心上。
村里对赵思德的死早有风言风语,怀疑是钱左岸干的,但没证据,后来上面来了人,定了自杀,也就慢慢没人敢明说了。
他皱紧眉头,盯着王癞子:“放屁!所里都定了是自杀,你比他们还能耐?瞎编也得有个谱!”
“我真没编!”王癞子见他不信,有些急了,额头上竟冒出了细汗,“是我亲眼看见的!就那天晚上!”
“你看见啥了?”田闻祥追问,眼神锐利起来。
王癞子深吸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恐的夜晚:“那天晚上,我……我其实是去村头老孙家鸡窝摸了只鸡,打打牙祭。”
“都快走到绿茵潭那边了,忽然就看到一道手电光从大路上晃过来,跑得还挺急。”
“我当时做贼心虚啊,以为是来抓我的,吓得屁滚尿流,哧溜一下就钻进了路上边的包谷林子里,使劲往坡上爬,想躲深点。”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做出当时蹑手蹑脚、东张西望的动作,脸上重现了当时的惊恐。
“我藏好了,大气不敢出。然后就看见那打手电的人跑近了,到了潭边那块地,突然把手电熄了!也钻进了包谷林子里蹲着了。”
“我眯着眼看了半天,月光不算亮,也没看出是……!”
“他在那儿蹲了得有半根烟的功夫,一动不动,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等啥。结果,没过多久,就又听见脚步声,另一个人从后面骂骂咧咧的追过来了。”
王癞子的语速加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然后……然后我就听见就是扭打的声音!苞谷杆子哗啦啦地响,两个人喘着粗气,打得挺凶,还骂着‘你特么就该死!’”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带着后怕:“我那时候吓傻了,动都不敢动。”
“就听见里面‘嘭’的一声闷响,像是啥重东西砸地上了,然后就有个人发出那种……那种被掐住脖子似的嘶吼,呜呜啊啊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就没声了。”
周围仿佛连风都停了,只有王癞子略带颤抖的声音。田闻祥屏息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完事了之后,里面半天没动静。我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腿都蹲麻了,才看见一个人影站起来,把另一个软绵绵的人扛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绿茵潭边上。”
“我当时心跳得像打鼓一样,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一使劲,就把肩上的人给扔进了潭里!‘噗通’一声,夜里听着特别瘆人!”
“那个人在潭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看水里有没有动静,然后才转身沿着路往回走。等他经过我藏身的那片林子前面,我的娘啊……”
王癞子的声音带上了颤音,“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钱左岸!脸板得像块铁,眼神吓死个人!”
“我等他又走了好久,久到感觉都蹲僵了,才敢从苞谷地里爬出来,绕了老大一个圈,魂不守舍地跑回家。一整晚都没睡着,一闭眼就是那个画面。”
“第二天,就听说赵思德淹死在绿茵潭了……我……我知道是钱左岸干的。”
田闻祥问道:“当时调查你咋不出来作证呢?”
王癞子苦笑着说:“可我……我咋说啊?我说我半夜去偷鸡正好看见?谁信?钱左岸能放过我?”
王癞子说完,像是脱力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恐惧和后怕,眼睛却偷偷瞟着田闻祥的反应。
田闻祥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之前所有的猜测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骇人的证实。
他盯着王癞子,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只有真实的恐惧。寒风掠过,吹得老槐树枝丫作响,像是冤魂的呜咽。
田闻祥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那两块钱的事,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挥了挥手,声音有些干涩:“滚吧滚吧……妈的,大过年的,尽听些晦气事。”
王癞子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哈腰,手不扶着腰,而是捂紧口袋,一溜烟地跑了,生怕田闻祥反悔。
跑了老远,这才停下来,回头对着田闻祥喊道:“田木匠,这话回头我是不认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记住了没?”
田闻祥独自站在土路上,没搭理王癞子。
他望着灰蒙的天空和寂静的村落,心里翻江倒海,钱左岸的脸、赵思德的脸和王癞子描述的恐怖场景在他脑子里反复交织……
这大过年的,真特娘的晦气,还不如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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