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沉入深潭的岩石，气息几近断绝，唯有那双眼睛，死死锁定那两个潜入村庄的鬼祟黑影。
两个黑衣人，夜行衣紧裹精瘦身躯，黑巾蒙面，只余两双闪烁着贪婪与警惕的眼睛暴露在外。
他们动作极轻，落地无声，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毒蛇，在断壁残垣间快速穿梭。目标明确——祠堂！那点昏黄的灯火，在死寂的村落里如同指路的灯塔。
道一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冰冷的杀意与焚心的焦灼交织。爷爷命悬一线，祠堂里是最后的亲人与伤患，绝不容外人染指！
他悄无声息地从藏身处滑出，身体伏低，紧贴冰冷潮湿的地面阴影，右手紧握柴刀粗糙的木柄，刀锋内敛，如同蓄势待发的毒牙，朝着黑衣人的侧后方悄然包抄。
距离在无声的潜行中缩短。二十丈…十五丈…十丈！
两个黑衣人已潜至祠堂院墙外一处倒塌的土坯墙后，正探头向内张望。
其中一人，从腰间摸出一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圆球状物体，另一人则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匕刃在残月下反射出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不能再等！
道一眼中厉芒爆射！脚下猛地发力，淬炼后的筋骨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如同黑暗中扑出的猎豹，身体带起一道凌厉的劲风，直扑那个手持圆球的黑衣人后背！
柴刀无声无息，却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沉重力道，狠劈对方后颈！力求一击毙命！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
“嗯？” 那手持圆球的黑衣人仿佛脑后长眼，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向侧前方一滑！柴刀带着破空声，擦着他的肩胛掠过，只削下了一片衣角！
“有埋伏！” 另一个持匕黑衣人反应更快，一声低沉的厉喝，手中淬毒短匕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刺向道一因前扑而暴露的肋下！角度刁钻狠辣！
道一心头一凛！好快的身手！绝非寻常蟊贼！他强行拧身，柴刀变劈为格，刀背狠狠磕向袭来的毒匕！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迸溅！
巨大的力道震得道一右臂发麻，虎口剧痛！那持匕黑衣人也被震得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显然没料到这山野少年竟有如此巨力！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被道一偷袭的黑衣人低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竟不再隐藏，将手中那黑乎乎的圆球狠狠砸向道一脚边地面！
同时，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细长的分水刺，揉身扑上！分水刺带着阴冷的寒芒，直取道一咽喉！
“噗！”
黑球砸地瞬间爆开！一股浓烈刺鼻、辛辣无比的黄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烟雾辛辣呛人，直冲口鼻，熏得人眼泪直流，视线瞬间模糊！
是毒烟瘴！道一猝不及防，吸入了少许，顿觉喉咙如同火烧，头晕目眩！
“死！”
持匕黑衣人抓住机会，毒匕如同附骨之蛆，避开格挡的柴刀，再次狠狠扎向道一因烟雾刺激而迟滞的腰腹！另一人的分水刺也如影随形，封锁他闪避的空间！
生死一线！道一强忍眩晕和咽喉灼痛，内观之法瞬间运转到极致！
体内那点微薄的地脉气息疯狂涌动，强行压制吸入的毒烟！同时，他竟不闪不避，身体猛地向持匕黑衣人撞去！如同蛮牛冲撞，以左肩硬撼对方持匕的手腕！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砰！”
沉闷的撞击声！道一左肩剧痛，但巨大的冲撞力也让那持匕黑衣人手腕一麻，毒匕刺出的轨迹瞬间偏移！
“嗤啦！” 毒匕贴着道一的腰肋划过，锋利的刃口瞬间割开了粗麻布衣，在他古铜色的坚韧皮肤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但万幸未被剧毒匕刃直接刺入！
道一借着撞击之力，身体顺势矮身旋进，完好的右手柴刀自下而上，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狠狠撩向持匕黑衣人的下阴要害！
“卑鄙！” 持匕黑衣人又惊又怒，仓促间回匕格挡！
“当！” 匕刀再次交击！
就在此时，另一个黑衣人的分水刺已然袭至道一后心！阴毒的劲风刺得皮肤生疼！
道一仿佛背后长眼，矮身旋进之势不停，左脚如同铁鞭般猛地向后反踹！精准无比地踹在对方持刺的手腕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
“呃啊！” 那黑衣人发出一声痛哼，分水刺脱手飞出！
电光火石间，道一已与两人互换数招，险象环生！他虽仗着淬炼后的体魄硬抗了几下，但左肩被撞伤，腰肋被划开，吸入的毒烟也在侵蚀体力！更要命的是，他察觉到体内那点微薄的地脉气息正飞速消耗，难以持久！
必须速战速决！
道一眼中闪过疯狂！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压咽喉灼痛，竟不再理会身后手腕骨折、暂时失去大半战力的黑衣人，所有力量和精神尽数锁定那个手持毒匕、威胁最大的家伙！
“杀！” 道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无视对方再次刺来的毒匕，柴刀带着全身旋身之力，毫无花哨地横扫千军！刀光如匹练，势大力沉，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持匕黑衣人显然没料到道一如此悍不畏死！毒匕刺向对方心脏，自己也要被这拦腰一刀斩成两段！他眼中闪过一丝惧色，攻势不由得一滞，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
高手相争，生死一线！这一退，气势顿泄！
道一等的就是这一刻！横扫的刀势猛地一变，由扫变劈！刀锋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舍弃对方要害，狠狠劈向持匕黑衣人因后退而暴露、相对脆弱的膝盖外侧！
“噗嗤！”
刀锋入肉！鲜血飙射！
“啊——！” 持匕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左腿膝盖以下瞬间失去了支撑，身体踉跄栽倒！
道一得势不饶人，一步踏前，柴刀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狠狠劈向对方倒地的头颅！
“住手！”
一声尖利的呼哨陡然响起！是那个手腕骨折的黑衣人！他见同伴危在旦夕，竟不顾伤势，用还能动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哨，奋力吹响！尖锐刺耳的哨音瞬间撕裂了村子的死寂！
几乎同时，祠堂方向也传来阿秀和王虎惊怒交加的喝问声：“谁？”
“道一？”
道一劈下的柴刀猛地一顿！那哨音…是信号！
“噗！” 倒地的持匕黑衣人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猛地扬手，将一团腥臭的黑色粉末狠狠砸向道一面门！同时身体不顾剧痛，翻滚着向后急退！
道一急忙闭气挥刀格挡，黑色粉末被刀风扫开大半，但仍有少许沾到脸上皮肤，传来一阵麻痒刺痛！
“走！” 手腕骨折的黑衣人厉喝一声，不再恋战，转身就逃，身影迅速没入黑暗！那断腿的黑衣人也强忍剧痛，单腿蹦跳着，狼狈不堪地紧随其后！
道一没有追击。他抹了一把脸上麻痒的地方，皮肤已微微红肿。
更重要的是，那声刺耳的哨音如同警钟！这两人，只是探路的卒子！背后还有人！
他迅速转身，冲向祠堂。王虎和阿秀已经提着柴刀和锄头冲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惶。
“道一！怎么回事？刚才什么声音？” 王虎急声问道，看到道一身上新增的伤口和脸上的红肿，更是大惊。
“有人摸进来了！两个！身手不弱！被我打伤一个，跑了！” 道一快速说道，声音因吸入毒烟而嘶哑。
“他们冲着祠堂来的！吹了哨子，肯定有同伙！”
“什么？” 阿秀脸色煞白，紧紧抓住道一的胳膊。
“快！把伤者都集中到祠堂最里面！虎子，找几个还能动的，把大门堵死！用所有能用的东西！”
道一当机立断，语速飞快，“阿秀，你守着爷爷！我出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 阿秀和王虎异口同声。
“没时间了！必须弄清楚他们还有多少人！不然都得死在这！”
道一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一把推开两人，再次冲出祠堂，身影没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
他并未盲目追踪黑衣人逃窜的方向。而是如同最老练的猎手，迅速攀上祠堂不远处一棵未被烧毁的大树树冠。
浓密的枝叶是最好的掩护。他伏在粗壮的枝桠上，内观之法运转，五感提升到极致，如同融入这片山林，静静感知着黑暗中的一切。
寒风呜咽，卷动枯叶。远处山林深处，隐约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祠堂方向传来王虎指挥村民搬运重物堵门的沉闷声响。
突然！
道一伏在树上的身体猛地绷紧！耳朵微微翕动！
在祠堂后方，靠近村尾那片被洪水冲垮、尚未清理的废墟方向！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吹草动的“沙沙”声，极其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是第二处！第三处！
不止一处！黑暗中，至少又有三四个鬼祟的身影，如同地底钻出的幽灵，正借着废墟的掩护，悄无声息地从不同方向，朝着祠堂包抄过来！他们的动作更加谨慎，如同捕猎前的狼群，在合围！
果然还有同伙！而且数量更多！
道一的心沉到谷底。他死死盯着那些在废墟阴影中移动的模糊轮廓，握紧了手中的柴刀。祠堂大门被堵死，这些人想干什么？强攻？还是…
就在这时，祠堂内，原本一直微弱但平稳的爷爷的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艰难起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肺咳出来的呛咳声，伴随着阿秀带着哭腔的惊呼，猛地穿透了厚重的木门！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郎中爷爷！快！快来看看啊！”
祠堂内瞬间一片混乱！伤者的呻吟、阿秀的哭喊、王虎焦急的询问、老郎中沉重的叹息…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清晰地传了出来！
祠堂外，那些正在包抄合围的黑影，动作明显一顿！随即，道一清晰地感知到，一股阴冷的、带着兴奋的杀意，从其中一个黑影身上弥漫开来！
他们的目标…果然还是爷爷！祠堂内的混乱，如同为暗处的毒蛇亮出了致命的破绽！
道一伏在冰冷的树桠上，如同即将扑击的猛禽。汗水混杂着脸上的麻痒刺痛，顺着下颌滴落。
祠堂内爷爷危急的呛咳声如同重锤敲在心上，祠堂外数道逼近的杀机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
内忧外患，千钧一发！